这一日,他私下邀了水回春于襄王阁见面,不知这位枭臣与这名御上新宠之间有何交易勾当,这些且先不论,单单论江湖人物“玉面仙”白晚,欲往襄王阁,向王太尉献上辛苦所得为严文渊翻案的证据一事。

当时这位朋友这么说,也不过是知道他平时不讲繁文缛节,故意难一难他的,结果没想到白墨一言不的就走了,那朋友正奇怪怎么他突然变得经不起玩笑的时候,白墨又回来了,手上拿着一块才雕好的木头令牌,说,喏,这就是我的请帖。

当然,他并没有疯,当时他撞见的虽然不是水鬼,可也是死里逃生了一把,当时从水里出来的白晚的确考虑过要不要杀了他,只是最后放弃了罢了。

温候说的这些往事已经有很久都没跟人提起过,便是当年参与的温家兄弟三人,都不约而同的对这事闭口不谈。

答案是当然不会,前一次白晚也是闯到了这里,然后再进不去了。

他的工笔画在有生之年第一次排上了用场,阴息风从后面走近,站在他的背后,看到墙壁上的那幅《忠义侯府邸全景图》,不由得暗暗赞起温简在绘画上的造诣。

温简不敢躲避,被砸了个正着,净安师太仍不解恨,命令小僧尼去拿扫帚,将温简、温保二人打出庵外!

在温简僵硬的站在那里望着水面呆的时候,温保下意识的挺了挺胸,一只手搁在腰间的佩刀刀柄上,扭身对温候道朗声:“大伯,那妖女受了伤,跑不了多远!”

温候这次并非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还带了一个唇红齿白,笑起来有酒窝的青年,那青年一见到温简,就笑着行了个拱手礼道:“五哥,久未见,别来无恙啊。”

“……嗯。”阮红娇默了一下,攥着帕子顺着应了一声。

阮红娇觉得喉咙有些哽咽,张了张嘴,道:“我……去了山下的镇子,遇见了一位……同乡,所以,所以……才耽搁了。”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有底气,这实在不是她以往的风格。

温简何尝不知道这说不通,所以索性什么都不说。

说到这里许世卿还有气呢,道:“我哪里知道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竟然连我也不说,若非是担心你被那妖女害了,我又何必赶来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跟你报信。”

可若是迟了,怕是白晚已经对他下手了,那情况就糟了……不过许世卿倒是觉得,白晚花了这么多精力来对付温简,恐怕所图甚大非温简一人而已,要真是这样,温简还有救,还有救……

温简心里难受又高兴,对母亲更是百般劝慰,不多时净安师太将他拉到了旁边的凳上坐着,就开始叙话起来。

温简提着两人的包袱,放慢脚步陪着阮红娇步步登阶。做戏做全套,阮红娇也不时拿出帕子作势擦擦额头上的汗或者停下来歇两步。

未婚妻这三个字,实在让阮红娇不知作何感想,她低了低头,引开了话题,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原来伯母所做一切出点都是忧心伯父和你,在小镇上当个捕头,自然不比六扇门日日查要案那么危险,只是我这陋颜残躯,怕是会令她失望……”

绿儿在世上已经无亲无故,当初就是拿着还的嫁妆出来投亲,结果被人抢了钱财,现在即便给她再多钱,也换不来她需要的安全感。

“到底是不是她?”许世卿急得不得了,仿佛在他那处已经肯定了这个阮红娇是个冒牌货了,只等这个人证实,然后就可以去温简面前戳穿她的伪善面目。

阮红娇又笑了笑,听出这是叫她看在温简的面子上不要计较的意思

许世卿心中一寒,愤怒道:“你宁可相信她也不信我?!”

“你去哪里?”温简问。

若是他回到京城之后,迫于长辈威严和现实压力,再去娶一个根本无意的女子,参与到京中变幻莫测的局势之中那么未来他将还会让多少人失望呢?

温简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搁在桌上,叫她坐一坐或可随意看看,自己就拎着剑去了院子。阮红娇透过堂屋的大门正可以看到他练剑的身影,她看了片刻,然后起身四处转了转。

夫人没有忙着问她,而是先抬起小帘看了看,见温简先行了一步,才转头问女儿怎么了,李小姐哭着道:“你还管我做什么,你不是喜欢那个人做你女儿么,你们都喜欢她,我碍着你们的眼了。”

“他人生地不熟,信上他师父又催得厉害,去了衙门还要层层手续,你何不替我还个人情与他?放他走吧。”白晚轻言软语的笑道。

“至于当时在场是否还有藏身他人,属下记得在刘白凤的同伙逃走之后,衙门里的人立即赶到了那里进行搜索勘探,没有现有其他人的行踪,所以属下认为昨晚盗走刘白凤尸体的最大嫌疑对象便是刘白凤的同伙,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属下也不明白,属下建议对县城加强封锁,挨家挨户的再搜一遍,尤其是外来人口更是要调查清楚。”

让她没有逃走的原因,是因为温简对她说了一句话,他很轻很轻的对她说——

温简见他这幅模样,心下明白,此人必然是自幼患了“羊白头”,“羊白头”也叫“白化病”、“雪肤症”,患病之人毛全白,肤色若雪,眼呈珀色或红色,形容似鬼如魅,此乃先天疾病,无药可医,有些偏僻蛮荒之地的无知村民不明真相,以为患了“羊白头”是孩子是被山精鬼怪转世,不敢养育便背到深山里丢掉,温简当然知道这只是某种疾病,这种疾病不是什么险症,只是生得与众不同一些,不易长寿罢了。

阴息风放下了手,看着白晚道:“在我刚刚建立君魔寨的时候,有人捕捉到一只浑身雪白的雪狼,奈何那只野兽凶猛无比,难以收服。后来,我想了一个办法,我叫人把它打得奄奄一息,然后关进了山洞里,以后的每日里,我都会去一次,给它带一点儿肉和水,和它说话。”

“不然怎么办?”阴息风看了地上自己被夕阳拉得长长的影子一眼,对她道:“已经没时间了,让他自己喝是不引起他怀疑而又最直接的方法。”

那诡异的青年盯着白晚着问:“你偷了我的易容针私自离开君魔寨,还用我为你做的东西来对付我?”

大约是真的被打了脸面,一向崇尚无为而治的县太爷竟然了狠话:若抓住了贼人,就地正法,取了人头回来在县城墙上挂三天,若有人问起来,全由本官担待,但务必要把人质安然救回,不令其损伤半分。

李小姐装作听不见她语气里的讽刺味,抬头望天道:“那个,那个害你落井的丫鬟已经被我爹罚了,你我之间本是一场误会,但是……但是没有管教好我的丫鬟,也是我的不是,我给你道歉来了。”

温简站在门外,听到里面夫人带着女儿给阮红娇赔礼,又听到夫人问程大夫情况如何,程大夫说许是受了惊吓的缘故,脉象有些紊乱,但没有大碍,只是着了些凉,尚须需静养几日日,再喝些汤药即可,却不能再着寒气了。

阮红娇抬了抬眉毛,嗅出了一股来着不善之意,她心头千回百转,轻轻抿嘴,施施然行了半礼道:“原来是李小姐,幸会幸会。”

许世卿嫌茅厕臭,带着他到了小花园才道:“那是你脸皮薄,拉不下脸来拒绝,那些人才敢如此作弄你,按说你大小也是个捕头,你的威严呢,不怒而威的气势呢?”

这边山上进展得如火如荼,那边阮红娇睡到了中午才起床,仍然是睡眼稀松,百般慵懒。

这人年近三十,生的精瘦干练,本来是郴州知府衙门的一名仵作,验尸本事了得,因得罪了人而辞了差事,在回乡途中结识了正预备到太平镇上任的温简,温简便将他举荐给了太平镇的县太爷,所以两人的关系不错,只是许士卿有些痴病,若说被他现尸体的可疑之处,便是废寝忘食也要查个清楚,这也正是温简欣赏他的地方。

温简在太平镇的百姓尤其是妇孺心目中,可是又年轻又英俊又有本事的好男儿,配得上镇上的任何一家大家闺秀,不是一个狐媚寡妇可以指染的对象呢。

温简便立即开动起来,等他尝了几筷子之后,现碗底居然有些硬物,他拨开菜肴一看,愣了愣,这些菜碗的底部竟然全都垫着一层鹅卵石。

然后所有人都看着温简。

好一个阮红娇!好一个自个儿养活自个儿,赚干净钱的阮红娇!她这话一出来,别说这群捕快,就连温简也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

她为难的看了温简一眼,却见温简并不说话,只喝着酒杯里的酒,好似没看到自己的手下在调戏良家妇女。

于是嘻嘻笑笑着,一窝蜂的人跟他去了全味居。

这时候寡妇的丫鬟也找了过来,见自家娘子模样狼狈,还被周围的人指指点点,心中大不乐意,脸色也不好。

温简从梦中醒来,怔了片刻,翻身下床,从床下搬出一个方形的铁皮箱,把箱子搬到了一边的木桌上,打开箱子又从里面取出一个密封好的单色琉璃瓶。

“咳咳,你看,颜色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有毒,相反丑陋的东西……这说明什么道理呢?”那人放走了蛇,转身看着她,星辰一样眼睛里满是期望,期望她说出类似“不能被外表所蒙蔽”这种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