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谁也不信,都说他——你醉疯了吧!

石室里仅有温候和温简两个人,温候早已派人去追白晚了,并在太尉府周围的盯梢又加了一倍的人数,所以他们现在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只是,侯府的密道会这么容易么?

一笔一笔,不一会儿整张墙都变成了一章画纸。

温保口才了得,说得条理分明一清二楚,而净安师太越听下去面色越是难看,等到他说完了,竟然起身拂袖,将小桌上的一个花瓶向着温简砸过去。

作为温家旁系的子侄辈,他的命没有温家这几个堂兄的命好,如果是小温侯温朔或者的温景当未来家主的继承人,那的确是无可挑剔,可是温简在他看来却是一个一再被女人蒙蔽欺骗的失败者,让他跟着这样的失败者是绝对不会心服的。

往事历历在目,如今温简长大了又经历了这么多事,突然见到温候出现,可想而知心情是何等矛盾。

温简略略觉得尴尬,装作吃白面馍作掩饰,嘴里还道:“快点吃吧,不然天黑很了,店家铺子就关门了,我们还要去买……买酥糖呢。”

她无故失踪,的确需要给个说法,只是这个理由找得实在太牵强,但如果她这时候说一声“是”,恐怕温简也不会追问,只当这事揭过去了。

净安师太哼了一声,似笑非笑的道:“你倒是好,放仇家一条生路也就罢了,居然还把人给我拎到这里来了,还要我治他身上的伤,反倒是你那个喜欢得不得了的女子,人都不见了也不见你有多着急,这事要是传到江湖上去,怕是人人都巴不得跟你做仇家,不愿跟你结亲家了呢。”

温简听了这话又暗暗叹气,凑过去打量了一下他断掉的腿骨,道:“虽然非我所愿,但你弄成这样我也的确有责任……你这样子没法上去了,歇会儿我背你上去,你何苦来哉,若是听我的离开了不就没这事了么?”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如果还没有太迟的话,温简这时候还不知道白晚的真面目的话,那就得先避开白晚,私下去把他找出来,说服他来诱擒白晚。

佛堂里只余下了母子二人,净安师太坐在凳上,温简半跪在地,母亲捧着儿子的脸,忍不住又是一阵啼哭。

衡阳二十里外有一座山,名曰归凤山,山上有一座尼姑庵,名曰慈净庵。

“我母亲后来信佛极是虔诚,她不再见我和父亲,是因为她在佛前许下誓言,若佛主保佑我与父亲平安无事,愿意终生侍奉佛主,我母亲是在我入六扇门第一日时下的誓言,也就是当日离开的温府,现在我不回京城不进六扇门了,老老实实呆在小镇上做个小捕头,她若知道了必是很高兴,加上我带着未婚妻来求见,多半心一软就见了。”温简说着回头看了阮红娇一眼,目光温柔满脸笑意。

她给的那些钱要比绿儿自己的嫁妆多很多倍,绿儿听她做的这是分道扬镳的打算,虽然感谢她为自己打算好了,却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泪盈盈的道:“娘子,多谢娘子替奴婢安排后路,可是若娘子不在了,我又能哪里去呢……”

“衣着打扮什么的跟过去不一样……不过……”

见那出身卑贱的商妇竟敢这样教训他,许世卿心中都快烧起来了,而蔡主簿也起身,笑道:“这样就好,冤家宜解不宜结,两家都不计较事情就好办了,阮老板也请放心,许仵监这次是一时迷了心窍才做了这样的荒唐事,其实许仵监平日是个热心快肠的好人,经此一事,想必日后定当谨言慎行,不至再犯……另外许仵监一贯和温捕头交好,大家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一笔就此揭过吧,揭过吧。”

然而在他期盼的目光注视下,温简却移开了他的目光。

说完许世卿就走,温简居然被他这种突然作的带着居高临下优越感的爆给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他参加御前比武,入了六扇门,令他的母亲失望之极落出家,他按照温候的指令向白晚诱供,结果白晚逃脱,温候对他失望之余他也被贬出京城,如果他再听从安排回去京城,世上必然再多一个对他失望的人,便是阮红娇。

“好,你不必急,横竖还早,等绿儿弄完了,一会儿把饭菜放到锅里热一热我们再吃就是,你且自去吧。”阮红娇含笑答道。

李夫人待阮红娇亲亲热热,更是碍着李小姐的眼,憋着一句话都不说,待到后来离开了全味居,上了马车之后才将眼泪哭了出来。

“倒是无碍,衙门如此行事也不过是为了找到人犯罢了,莫说是他,往来的正经商客只要是身份文牒齐全,自到衙门也能领放行书。”温简道。

“如果是刘白凤的同伙,此人已经在逃,的确有折回来盗走尸体的可能,如果下手的人是他,那此事必然涉及私人恩怨或者黑吃黑。”

看起来,他好像经历着什么别人难以明白的挣扎,他看着白晚的目光那么复杂,令白晚有一瞬间以为他已经认出了自己,差点从床上跳起来夺路而逃。

温简与冯大夫四目相对,只见这名冯大夫生的十分不俗,但见他五官清俊,一双细目狭长,瞳孔呈现金琥珀色,身材欣瘦,穿一袭青衣葛袍,这倒也不足为奇,可是却满头白,间又夹杂着些许淡黄色,整个人肤色若雪,白得跟一张纸似的,显得十分妖异。这人亏是光天化日之下见到,若是有人在晚上见了,怕是会当做游魂野鬼也可能。

阴息风心中明白,她这是想要留下自己,但凡她有目的的时候,才会故意靠近自己,这是一种暗藏的引诱和暗示,他每每都很受用她这样,只是这一次,他不想如她所愿了。

“你把‘晚来风’下在那两个瓶子里?你竟然认为认为他会为我喝下去?”白晚被缚在树上,难以置信的看着阴息风道:“你傻了吗?”

是缩骨功!原来“少年”是个青年男子假扮而成,而他脸上顶着的那张与他自己格格不入的稚嫩面孔,一看就不是他的原貌!

故而刘白凤带走阮红娇的时候,连个能追的上去的人都没有,追缉未果的捕快们赶紧回来禀告了县太爷,县太爷听了大为震怒,下令封锁县城,让所有还站得起来的捕快们全体出动,去捉拿贼人。

阮红娇靠在床头,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轻声道:“若死不了便算还好,奴家那就是还好了。”

一干人等找到了温简这里,因阮红娇是女子,许世卿不方便进去就站在外间,而县衙夫人带着女儿和几位姑娘小姐站在里间的床边,中间围绕着程大夫,程大夫正在给阮红娇把脉问诊。

这时另外一位小姐便出来帮腔,道:“她是这里县太爷家的大小姐,原来你就是那闹得满城风雨的寡妇,还以为长得多漂亮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实在不是他酒量差,实在是这些人灌起酒来太凶残。

“现在……把这些女人带回衙门,登记下来,若有亲人的通知亲人来领人,其他的人退出去,继续清点尸体。”温简下令道。

许士卿比划了几下,接着道:“他不是用割开他们的喉咙,而是插-入之后扭转刀刃,精准的割断了他们的气管,甚至避开了动脉,所以……他们不是流血而亡,而是窒息而死。”

她身后不远处有一口井,正又两个妇人在打水,见她站在树下便窃窃私语,议论纷纷:这个女子就是那个狐媚的寡妇,施了手段想要接近衙门的捕头温大人呢,真不要脸,看她常常站在这里故作可怜,这副鬼样子扮给谁看,保佑温大人可一定不要心软,不能放这种扫把星进门呢。

温简打开了桌上器皿的盖子,里头分别是汆丸菠菜汤、酿豆腐、雪菜黄鱼、什锦素三鲜,这几道菜色泽诱人,飘香四溢,看上去便令人食指大动。

阮红娇不再说什么了,抬眼幽幽的看了一眼温简。

然而这些,阮红娇都不提,反倒微微笑了起来,对着捕快们点点头:“奴家现在是想明白了,就算别人看不起奴家,奴家自个儿心里明白,奴家一不偷、二不抢、三不干那不能见光的营生,奴家自个儿赚钱养活自个儿,赚得都是干净钱,不丢人。”

男人嘛,喝了点酒色字上头,见阮红娇生的风流妩媚就当做了那不正经的女人,若换了寻常女子,只怕是都要气得要命了,可阮红娇既然出了闺阁跑出来抛头露面,自然也就承受得起这些。

温简闻言笑了笑,心情愉快的道:“走,到全味居吃饭去。”

温简嘱咐手下去取回银钗,自己转身过去赔了罪,道是方才一时情急才出此下策,还望勿要见责。

于是交代便是,温简被贬出了京城,成了一个叫做太平镇的偏远小镇上的一名捕头。

她仔细的看了看,露出不屑的表情:“一条普通的蛇而已,没有毒……哼,真没用。”

只是这个片刻未免过于短暂,白晚的话音刚落,山崖上就传来呼喊的声音——六扇门的人找来了。

那温简对白晚还算了解,突然觉得有不妥之处,于是折转回去,这才找到了她。

“丑叔,你逃吧。”白晚绝望的道。

“你知道该怎么做的,他不会怀疑你的……就算万一他现了,你也不用担心,这里都是我们的人,他伤不了你。”温简说完,转身走出去,指挥其他的人藏起来。

温简松开了手,而白晚反倒拉住了他的胳膊,不知所措的道:“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救我……救救我……”

“……人去楼空,我们在外面找到一座衣冠冢,里面只有一件女子的衣裙,还有这个……”温简低头,竟不知该如何形容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