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是胡乱给严文渊定罪的么?当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虽然他不是京官,可是他是京官出身,身后不乏党羽,由于受到圣上宠信将他派任安西节度使,掌管全国最多的兵力,一年当中奉召回京的时间长达四个月……最重要的是查案要看证据,证据显示出他是当时最大的嫌疑人,加上当时时局紧张,圣上催促得急,我不得不将我查到的结果汇报了上去,结果第二天严文渊就被召见,接着就在朝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被扯去官衣官帽落下大牢!”

现在,他成了一个叛徒,只因为她。鬼才知道他到底是中了什么邪,连他自己恐怕也没想过自己会走到这一步。

他不仅生动的勾勒出了全貌,连一棵树,一口井都不放过,当然还有设置在隐秘处的暗哨。

于此同时,温候派出温保陪着温简上归凤山,理由是代替自己探望温简的母亲,实际上是拖住温简确保他不会做出愚蠢的举动。

温候刚刚要派人去追击,温简便如梦初醒一般把手上拎着的糕点丢到地上,双手抱拳弯腰,极快的道:“大伯,侄儿有眼无珠,误信奸人,请让侄儿领人去捉拿她,将功赎罪!”

身为一个温家人,若是细数这些过往,无不心潮澎湃,故而他们这些小一辈的子弟,个个都很崇拜这个温家金字塔顶尖上的人物,而温简则除了崇拜之外,更多了一份感激。

温简这才现,人家已经吃完了了,他这话说给谁听?-_-|||

阮红娇见温简盯着自己,想像素日一样扮出一个温柔得体的笑容缓解气氛,可是笑得始终艰难,唇角两端勉强向上抖了抖,就算是笑了。她还不知如何先开口,温简就先说话了。

净安师太恼他不言不语,有心事心里揣着像个闷声葫芦似的,活脱脱跟他爹一个样,就将药瓶子往桌上一放,翻了白眼儿就走了。

许世卿消化着这个消息,同时接过温简递过来的药丸,惊奇道:“这么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对了,这是什么药丸?”

太阳渐渐升起,阳光驱散了山林间的薄雾,许世卿在山路岔口处遇到两个背着柴火的樵夫,先是作了个揖,向他们打听慈净庵从那条路走,还有多远。

两个人的小举动看在净安师太的眼里,净安师太垂了垂眼,而后转身进了屋子,温简便跟着进去了。

边走边歇便歇的花了一个多时辰,两人才到了一处青砖灰瓦的寺庙,寺庙建有三进三出的院落,又是依山势而立,故而站在门外一目望去,亦能看到整个大致的布局。

“咦,这样说来……即便我们去了慈净庵也未必见得到伯母?”阮红娇轻声问道。

“你我算是有缘才会聚在一起,只是我自身难保,你终究还是要靠自己……”阮红娇道:“人都是逼出来的,你若不想走,留在太平镇也可,只是你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独居实在太难,我们柜上的李掌柜年纪虽然比你大,但是个厚道人,他老婆死了很久了,对你又一向照顾,我知道你也是明白人,你若不嫌弃他,他必不会亏待你。”

阮红娇不认得什么好大郎坏大郎,但见绿儿这副样子,知道必然是旧相识,于是一边跟她走,一边轻声道:“别慌,不要乱了方寸。”她装作若无其事的侧头说话,眼睛极快的瞟了一眼,果然看到了许世卿和两个人站在下游,往桥上指指点点。

许世卿笑不出,冷眼瞥了一眼蔡主簿,暗道,这货是哪只眼睛看到他热心快肠了,这是讽刺么?

所有念头也只在一闪之间,并没改变什么,温简看着许世卿接着道:“你不能为了定她的罪就欲加罪名吧,不然照你这样,我们当捕快的也不用在外面去查案了,只需要坐在家里闭门造车就能破案了!”

“喝茶。”许世卿咬牙切齿的道,不过后半句没有说出来,顺便去监视你的心上人。

“你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连前程都不顾了!”许世卿恨铁不成钢的叫了起来,口里沫子都飞了出来。

这间民居不大,温简一人住正好,除了厅堂两侧各有耳房,一间作了书房来用,另一间就是卧室,厨房修在外头。

对这个搅黄了她如意算盘的女子,李夫人怎么可能真的喜欢,可是她是知道温简身份的,因而冲着他的面子也不得不对阮红娇展开了十分的热络,对她又是安慰又是夸赞,不仅把今天带来的礼物补品给她,还亲自取下了身上一块青玉佛牌挂在了她脖子上,说是和她一见如故,十分投缘。

他俩这一番对话,尤其是白晚语气中的信任依赖之意,让温简也不禁跟着她笑了起来,好脾气的道:“听你的便是,我现在便去找他,照例还是要核对身份文牒,若无甚问题,明日清晨我就去将放行书亲自送过来,如此你可满意了罢。”

温简上前一步,颔道:“回大人,若那人自幼修炼极阴寒的武功,便能做到……其实属下刚刚一直在想,许仵监说刘白凤在死之前已中毒针,但是他死于剑伤,说明毒针入体之后来不及作他就死了,而人死之后体内血液凝固,所以毒入了体内之后隔了很长时间才显现了出来。”

“我昨天忘了问你,你的手还疼吗?”

温简进到后院,外头的伙计不敢阻拦,虽然是阮红娇的闺房,他也顾不得那么多,却在进去之后,看到阮红娇的丫鬟绿儿正在和游医说话。

“你可以更直接一点说。”白晚道:“还是你以为我对你养一只猫或者一只狗会很感兴趣?”

“放她走不是不可以,但你先要按我的规矩来。”刘白凤亮了亮手中的两个瓷瓶,道:“我们这些刀口舔血的人,最是信奉天意,今天我们就按着天意来,我也不欺你,我手中这两个瓷瓶里面,有一瓶是毒药,另一瓶则不是,你需选择其中一瓶快快喝下,若是毒药则是天要亡你,如果不是毒药,便和我决斗,赢的那一个人可以活着离开这个地方,也算是给你一个机会。”

机关手乃是他的杰作,而她竟然用他的杰作来偷袭他?

本来他想着自己武艺不错,运内功御寒倒也无法,却忘记了自己早先就喝了许多酒,甚至大吐一场。

按说李小姐这么点儿年纪,阮红娇是不和她计较的,反正她也是故意落井的,可是这李小姐的道歉,未免也太没有诚意,毕竟她是打算陷害阮红娇在先,阮红娇受她一句对不起也受得起,可是她偏偏把所有罪过都推在丫鬟头上。

那李小姐听到他请的是夫人,心里顿时安心了许多。

那李小姐下巴一抬,看也不看她,哼了一声,故意道:“幸会什么,你不过是我家请来的帮佣,又不是客人,不在厨房好好呆着,闲得到处乱逛什么。”

县丞也笑着允了,许世卿便扶着温简站起来,不顾纠缠的那些人,带他杀出一条血路,送他去了后院茅厕那边。

她梳洗完毕之后,小绿端进来茶饭,她瞥了一眼角落处,见今晨换的衣裳不见了,便知是小绿拿去洗了。

寨子的周围必然是布下了不少暗哨,从进山到山寨的这一路,几乎是十步一杀,有的是藏在树丛里被活活拧断的颈骨,有的是在巡逻的时候被割断了喉咙,其中有一人是被短刃直接穿透了后脑部。

刻薄的对话顺着风传进阮红娇的耳朵里,她低了低头,仿佛没有听到,而这一幕被门里的温简看到了。

温简闻言挑了挑眉,又点了点头,于是刘三石行了礼,转身走了,走的时候还轻轻的给他带上了大门。

温简凭着高强的武艺和破案的神,在当地已然树立起一定的口碑,连县太爷都礼遇他,如果说,还有人能够化解这个困局,也就只有他了。可是,他会不会帮阮红娇呢,如果会,又该怎么做呢?

这些捕快们纵然有些男人都有的毛病,比如要面子,贪慕美色之类,可本质并不坏,到底是公门中人,心中仍有正气,听了阮红娇的遭遇,不由一阵嘘唏,纷纷替她骂她之前的婆家太狠心,儿媳妇好歹当牛做马的伺候了这些年,就算是个猫儿狗儿都有感情了,他们说赶走就赶走,丝毫不考虑人家一个孤身女子该怎么活下去。

温简这人也不是一味的好打不平,本来他就不喜阮红娇这样的女人。

众望所归,大伙儿们用肉食动物噌亮的眼神激动的看着温简,作为捕头的温简也不负大家,立即销了假,封锁消息,并带着证词禀了县老爷,当天就定了捉拿计划,深夜亲自去“探路”,第二天天不亮,就带着属下去把这伙人一网打尽了。

好在小寡妇还是识大体的,温柔和顺的道:“奴家不敢,若非大人挺身而出,奴家怕连命都没有了,何况区区一个不值钱的钗子,又何足挂齿。”

温简徒然睁开双眼,直直从床上坐了起来,额上布满汗珠,面露惊魂不定之色——他醒了。

她想了想,垂了垂眼,叹气道:“说明我不该对丑叔不礼貌,毕竟人家救了我,而且听你的口气,这几天他都跟在我身后保护我,所以他是一个值得让我相信的人,我应该对他好一点儿,你是这个意思吗?”

在山崖之下,远离人世,只在这种情况下,他才会用这样的目光看她,也只有这么片刻,他们才能忘记了防备对方,忘记了彼此的立场和仇恨。

一个逃犯,不向山下跑去寻出路,为何要跑到山顶上来?难道山顶上还有升天之路不成?

狍子串在了温简的剑上,此时窗外埋伏的人已跳窗而入,温简一边挥剑甩开了狍子,一边用另一只手去抓站在一边白晚。

白晚吸了口气,闭了闭眼,面前光景流转,她可以预想到这样一幅画面,当“丑叔”说了一切之后,屋顶上的人会率先冲下来,屋顶破裂,大网落下,丑叔也许还会挣扎,他背后应该会有一柄斧子或者猎刀,以他的功力他能砍断那张网,然而那张网的目的不是为了擒获他,而是为了拖慢他的度,因为藏在窗下的人会在眨眼之间跟着冲进来,他们有可能会趁他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先打折他的腿,然后抛出绳索绞住他的手臂……第三批人是从大门进来的,他们进来之后,只需要确保一件事,就是丑叔不会自杀,他们会捆住他,用破布塞住他的嘴。

“听着,如果我们顺利找到了白墨,你就不用再替他受苦,他自己做的事情应当自己承担后果,而不是由你来承担,我承诺你的也一定会做到。可是现在,你的线索毫无用处,我又怎么帮你呢,你仔细想想,看还能不能想起什么?”温简拿着火把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把白晚红角落里拽了出来。

可是当挖开之后现,那居然是一座衣冠冢,而在白晚的描述中却没有任何关于这个衣冠冢的提及。

白晚低头失笑:“的确匪夷所思,他当年也说我错失了学武最佳的年纪,所以他用了一种十分特别方法为我重塑根基。”

她还现,窗外的屋檐下竟然有一只空空的燕子窝,她想象着等到明年春天,天气回暖,会有燕子飞进这间牢房里,或许会在这里孵化一窝小燕子,那将会是一副怎样生机勃勃的画面。

不得不说,我的命实在够硬,我倒在雪地上,雪水化开了我脸上的脏污,有人看到我之后把我掰起来一看,见我模样清秀就把我救了,养好之后卖给了秦楼楚馆。

温简则立于廊下,以手中的剑鞘点地,白晚则仰头痴痴的看着顺着屋檐往下滴落雨水。

白晚笑了笑,伸手从衣襟里面取出一物,道:“其实法门倒是意想不到的简单,你看着这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