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温家旁系的子侄辈,他的命没有温家这几个堂兄的命好,如果是小温侯温朔或者的温景当未来家主的继承人,那的确是无可挑剔,可是温简在他看来却是一个一再被女人蒙蔽欺骗的失败者,让他跟着这样的失败者是绝对不会心服的。

二十一岁直入京城六扇门,顶替了因公殉职的父亲在六扇门中的职务,又花了五年时间当上了六扇门总捕。其间提携了培养自己的两个弟弟当左右手,如今才有了兄弟三人个个独当一面,同时又相互照应的稳定局面。

温简略略觉得尴尬,装作吃白面馍作掩饰,嘴里还道:“快点吃吧,不然天黑很了,店家铺子就关门了,我们还要去买……买酥糖呢。”

温简踏出房门,看到阮红娇就死死盯着,生怕她又不告而别,而阮红娇也看着他,熬夜之后的人尤其憔悴,白晚为了赶回来一路风尘,面色苍白,唇无血色,一双眼眸尽显情怯。温简也是,他身上不但衣衫皱巴巴,且眼睛充血,连一向干净的下巴上也冒出了些许胡茬。

净安师太哼了一声,似笑非笑的道:“你倒是好,放仇家一条生路也就罢了,居然还把人给我拎到这里来了,还要我治他身上的伤,反倒是你那个喜欢得不得了的女子,人都不见了也不见你有多着急,这事要是传到江湖上去,怕是人人都巴不得跟你做仇家,不愿跟你结亲家了呢。”

“……”许世卿傻了:“……你……你竟然知道!”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如果还没有太迟的话,温简这时候还不知道白晚的真面目的话,那就得先避开白晚,私下去把他找出来,说服他来诱擒白晚。

虽说母子相见分外激动,可净安师太早就看见了这个女子也猜到了她的身份了,只不过她方才将自己哄了出来,令她不快意,这才故意忽略了她,此时听到儿子这样说便淡淡道:“石阶下的女子,贫尼与你非情非故,倒是不敢受此大礼,还请起身吧。”

衡阳二十里外有一座山,名曰归凤山,山上有一座尼姑庵,名曰慈净庵。

母亲始终不能原谅父亲将二哥温朔过继给了大伯这件事,尤其是大哥病故后,母亲基本上已经不和父亲说话了,到了二哥战死,自己入了六扇门,母亲就出了家,她再也没有见过他或者父亲了。

她给的那些钱要比绿儿自己的嫁妆多很多倍,绿儿听她做的这是分道扬镳的打算,虽然感谢她为自己打算好了,却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泪盈盈的道:“娘子,多谢娘子替奴婢安排后路,可是若娘子不在了,我又能哪里去呢……”

绿儿又惊又急,极快的瞟一眼那个方向,低下头压低声音道:“娘子,出事了,我们快回去!”

见那出身卑贱的商妇竟敢这样教训他,许世卿心中都快烧起来了,而蔡主簿也起身,笑道:“这样就好,冤家宜解不宜结,两家都不计较事情就好办了,阮老板也请放心,许仵监这次是一时迷了心窍才做了这样的荒唐事,其实许仵监平日是个热心快肠的好人,经此一事,想必日后定当谨言慎行,不至再犯……另外许仵监一贯和温捕头交好,大家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一笔就此揭过吧,揭过吧。”

如果刘白凤的刀再快一点点,再快一点的……

说完许世卿就走,温简居然被他这种突然作的带着居高临下优越感的爆给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真的是因为她?”许世卿态度不依不饶。

“好,你不必急,横竖还早,等绿儿弄完了,一会儿把饭菜放到锅里热一热我们再吃就是,你且自去吧。”阮红娇含笑答道。

阮红娇如今已经能下床了,与县衙夫人和小姐见了礼,县衙夫人忙上前去扶住她,并拉起了她的手,她一握之下察觉对方左袖子空空的,方才想起她断手一事,叹了口气道:“阮娘子,千难万险总算过去,以后可千万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啊。”

“倒是无碍,衙门如此行事也不过是为了找到人犯罢了,莫说是他,往来的正经商客只要是身份文牒齐全,自到衙门也能领放行书。”温简道。

许世卿闻言直点头,其实他把自己肩膀上的手印给大家看,也是为了证明自己清白,尸体遗失不是他之过,他醒来之后回顾了一下记忆,想法与师爷不谋而合,也觉得怕是当时遇上了高手。

看起来,他好像经历着什么别人难以明白的挣扎,他看着白晚的目光那么复杂,令白晚有一瞬间以为他已经认出了自己,差点从床上跳起来夺路而逃。

阮红娇的丫鬟领着伙计将东家抬到了床上,留下了游医,又派人去向衙门报信,因游医在场,故而未另寻大夫,只按着游医给的方子派了一名伙计去抓药,抓药的时候伙计问了药铺的老板,老板赞方子齐全周到,伙计回来告之,众人更加安心了,便求游医留下救治东家。

阴息风心中明白,她这是想要留下自己,但凡她有目的的时候,才会故意靠近自己,这是一种暗藏的引诱和暗示,他每每都很受用她这样,只是这一次,他不想如她所愿了。

站在她身边的阴息风饶有兴趣的看了惺惺作态的白晚一眼,接着一把狠狠扯住了她的头,看了正望过来的温简一眼,咧嘴一笑,竟伸出舌头舔了舔白晚的耳尖,对着温简,把鞭子亮了亮,示威一般的凭空抖了一个响花。

是缩骨功!原来“少年”是个青年男子假扮而成,而他脸上顶着的那张与他自己格格不入的稚嫩面孔,一看就不是他的原貌!

话说,歹徒直接从衙门里掳人,这事任谁也想不到,一旦生了,又是莫大的讽刺,等于打了太平镇的捕快们的脸面,而阮红娇被人掳走之时,为何又独不见捕头温简,他到底在干嘛?

阮红娇靠在床头,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轻声道:“若死不了便算还好,奴家那就是还好了。”

待到他回来的时候,许世卿此时就站在他屋子的门口,见他来了,许世卿道:“你先别着急,夫人带着程大夫来了,现下正在给你那义妹把脉问诊在。”

这时另外一位小姐便出来帮腔,道:“她是这里县太爷家的大小姐,原来你就是那闹得满城风雨的寡妇,还以为长得多漂亮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他见温简装醉,而桌上其他人尤其是师爷心知肚明,一副乐看好戏的模样,也暗地偷笑。倒并不是他们故意为难温简,而是有句话说得好,感情深才一口闷,温简武功高强、年轻英俊,大家服他都服得不得了,这才要借机与他亲近,若是不得人缘的,便如许世卿,相反没人灌酒。

“现在……把这些女人带回衙门,登记下来,若有亲人的通知亲人来领人,其他的人退出去,继续清点尸体。”温简下令道。

按照他们的人数和实力,即便是温简也做不到一夜之间将其灭寨,而这一路过来,从遍地的尸体上看,凶手不光武功高强,而且手段异常残忍。

她身后不远处有一口井,正又两个妇人在打水,见她站在树下便窃窃私语,议论纷纷:这个女子就是那个狐媚的寡妇,施了手段想要接近衙门的捕头温大人呢,真不要脸,看她常常站在这里故作可怜,这副鬼样子扮给谁看,保佑温大人可一定不要心软,不能放这种扫把星进门呢。

不想刘三石道:“不必了温大人,我们东家不会进来的,您先用着,小人先回店里了,以免杵在这儿反倒打扰您用餐的兴致,您看小人酉时三刻前再来取回碗筷,不耽误您的事儿吧?”

阮红娇不再说什么了,抬眼幽幽的看了一眼温简。

那小妾既无处可去,又放不下自己的骨肉,死活都不肯走,最后公婆看在孙子面上终于答应她留下。可阮红娇没有半点生养,硬是被赶出了家门,还算这户人家有点良心,还了她的嫁妆,可是她父母已亡故,又无其他兄弟姐妹投靠,这可如何是好?后来她记起自己有个舅舅在太平镇,便千里迢迢赶了来。

男人嘛,喝了点酒色字上头,见阮红娇生的风流妩媚就当做了那不正经的女人,若换了寻常女子,只怕是都要气得要命了,可阮红娇既然出了闺阁跑出来抛头露面,自然也就承受得起这些。

原来那偷儿是惯犯,身后还有一伙偷盗同伙,这伙人在一个地方作案一段时间,就会转移至另外的地方,他们中的人各有分工,有的偷盗、有的接赃还有人负责运到外地销赃,零零总总,涉案足足有十多人。

温简嘱咐手下去取回银钗,自己转身过去赔了罪,道是方才一时情急才出此下策,还望勿要见责。

我会回来的……

她仔细的看了看,露出不屑的表情:“一条普通的蛇而已,没有毒……哼,真没用。”

“如果我一开始就告诉你这些,我得到的只会是永远被抛弃在地牢里,如果你是我你也不会说的。”

那温简对白晚还算了解,突然觉得有不妥之处,于是折转回去,这才找到了她。

一切生的太快,这一幕在别人看来,就像是温简要杀白晚,而丑汉用狍子阻止了他。而在场至少有两个人知道,那一剑攻向的其实是丑汉。

“你知道该怎么做的,他不会怀疑你的……就算万一他现了,你也不用担心,这里都是我们的人,他伤不了你。”温简说完,转身走出去,指挥其他的人藏起来。

“我想你现在该知道,白墨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他只是心里另有其人,他在你离开之后,没有一丝半点想起过你,反而为了当年的红颜知己建了一个衣冠冢,相信直到他离开之前,必定是日日在坟前追思。”温简道。

“……人去楼空,我们在外面找到一座衣冠冢,里面只有一件女子的衣裙,还有这个……”温简低头,竟不知该如何形容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