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世卿傻了:“……你……你竟然知道!”

变化,总是生得那样令人措手不及,许世卿乘波而来,嘴角泛出冰冷的笑意。当白晚用温柔陷阱死死锁住温简的时候,当她以为就这样便可以让自己狼狈下场的时候,恐怕没有想到,她自己的冬天会随着流火而至吧。

虽说母子相见分外激动,可净安师太早就看见了这个女子也猜到了她的身份了,只不过她方才将自己哄了出来,令她不快意,这才故意忽略了她,此时听到儿子这样说便淡淡道:“石阶下的女子,贫尼与你非情非故,倒是不敢受此大礼,还请起身吧。”

阮红娇古怪的笑了笑,没有回答,害的绿儿以为自己问错了话。

母亲始终不能原谅父亲将二哥温朔过继给了大伯这件事,尤其是大哥病故后,母亲基本上已经不和父亲说话了,到了二哥战死,自己入了六扇门,母亲就出了家,她再也没有见过他或者父亲了。

“我叫你把银子饰换成金子藏起来,你做了没有?”

绿儿又惊又急,极快的瞟一眼那个方向,低下头压低声音道:“娘子,出事了,我们快回去!”

或许因为顾忌着温简,阮红娇收敛了许多,也没有将今日之事弄得人尽皆知,反而十分低调,在场不过她与许世卿加上代表衙门过来的蔡主簿而已。

如果刘白凤的刀再快一点点,再快一点的……

他闭上眼轻嗅了一下尸体散的独有的味道,然后以手指按了按尸体的皮肤,接着他徒然睁开眼,目放精光,双手齐动,唰唰唰的抽出刀具将尸体剖开,刀锋划破皮肤划破肌肉,手指揉捏肺部和胃部,鲜血与肺部积水顿时齐飞,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宛若一手动听绚丽的旋律。

“真的是因为她?”许世卿态度不依不饶。

温简抽出佩剑,归了鞘,道:“嗯,那位婶子家中孙儿病了,我许了她几天假。”

阮红娇如今已经能下床了,与县衙夫人和小姐见了礼,县衙夫人忙上前去扶住她,并拉起了她的手,她一握之下察觉对方左袖子空空的,方才想起她断手一事,叹了口气道:“阮娘子,千难万险总算过去,以后可千万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啊。”

“奴家已经没有大碍……”白晚对温简道。

许世卿闻言直点头,其实他把自己肩膀上的手印给大家看,也是为了证明自己清白,尸体遗失不是他之过,他醒来之后回顾了一下记忆,想法与师爷不谋而合,也觉得怕是当时遇上了高手。

现在不过天方破晓,为何他会闯进来?

阮红娇的丫鬟领着伙计将东家抬到了床上,留下了游医,又派人去向衙门报信,因游医在场,故而未另寻大夫,只按着游医给的方子派了一名伙计去抓药,抓药的时候伙计问了药铺的老板,老板赞方子齐全周到,伙计回来告之,众人更加安心了,便求游医留下救治东家。

横插一笔的是他,突然闹着要走的也是他,白晚被他打了一顿,心中本来就不平,只是不便作,听了他这话,自然更加生气。

站在她身边的阴息风饶有兴趣的看了惺惺作态的白晚一眼,接着一把狠狠扯住了她的头,看了正望过来的温简一眼,咧嘴一笑,竟伸出舌头舔了舔白晚的耳尖,对着温简,把鞭子亮了亮,示威一般的凭空抖了一个响花。

白晚一时没有衬手的兵器,眉眼一瞪,脚下一动,从地上踢起了一块拇指般大的石子儿,然后一掌拍去,小石头被她着了一道真气飞了出去,在半空中与扇子撞在一起,随着一声炸裂,两者在强烈的碰撞之下一同炸成了碎片。

话说,歹徒直接从衙门里掳人,这事任谁也想不到,一旦生了,又是莫大的讽刺,等于打了太平镇的捕快们的脸面,而阮红娇被人掳走之时,为何又独不见捕头温简,他到底在干嘛?

原来县老爷酒醒了之后,就被夫人亲自告知了此事,李县官听说自己的女儿害人家落井,大为惊讶,细细的问了几个在场的奴婢,方才知道女儿误会人家拾了她的金钗,丫鬟上前争执,才致使人家落井的,万幸的是许世卿存心隐瞒,故而李县官还不知道女儿是起了害人的心思,只当是一场意外,仍旧是训斥了一顿,不仅责罚了丫鬟,还禁了李小姐的足,叫她在自己房里抄《女则》,并亲自去给阮红娇道歉罢了。

待到他回来的时候,许世卿此时就站在他屋子的门口,见他来了,许世卿道:“你先别着急,夫人带着程大夫来了,现下正在给你那义妹把脉问诊在。”

她师从“白公子”,又经“万蛊噬身”,鼎盛时期的武学境界甚至不在“万血王”之下,现在虽然功力只恢复了七八成,可依旧在温简之上,故而她能听到温简的声音,温简却没听到她的脚步声。

他见温简装醉,而桌上其他人尤其是师爷心知肚明,一副乐看好戏的模样,也暗地偷笑。倒并不是他们故意为难温简,而是有句话说得好,感情深才一口闷,温简武功高强、年轻英俊,大家服他都服得不得了,这才要借机与他亲近,若是不得人缘的,便如许世卿,相反没人灌酒。

茅屋下面有地牢,地牢里面也的确有些衣衫褴褛的女人。

按照他们的人数和实力,即便是温简也做不到一夜之间将其灭寨,而这一路过来,从遍地的尸体上看,凶手不光武功高强,而且手段异常残忍。

温简虽然看着只是把陈飞的话当做了笑谈,但他是个男人又不是块木头,又怎么会完全无动于衷呢,只不过人的心里就是这么奇怪,之前他讨厌阮红娇利用自己,而现在,他却更希望她做的这些事源自于利用,而并非是入陈飞说的那样爱慕自己。

不想刘三石道:“不必了温大人,我们东家不会进来的,您先用着,小人先回店里了,以免杵在这儿反倒打扰您用餐的兴致,您看小人酉时三刻前再来取回碗筷,不耽误您的事儿吧?”

这时候刘三石接着道:“各位官爷,若说明着强娶,这朗朗乾坤,黄爷恐怕也没这个胆量,可是他一计不成又生二计,他占着财大势大,釜底抽薪,断了我们店的供货,逼得那些米店、菜贩、酒铺都不敢卖货给我们,我们这是酒楼,如果无米无菜无酒,便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东家的嫁妆都在这间酒楼里,酒楼垮了,东家也就一无所有了,黄爷这是要把她往绝路上逼,逼得她走投无路,只能答应给他做妾啊。”

那小妾既无处可去,又放不下自己的骨肉,死活都不肯走,最后公婆看在孙子面上终于答应她留下。可阮红娇没有半点生养,硬是被赶出了家门,还算这户人家有点良心,还了她的嫁妆,可是她父母已亡故,又无其他兄弟姐妹投靠,这可如何是好?后来她记起自己有个舅舅在太平镇,便千里迢迢赶了来。

因都喝了一些酒,说话之间语气不免有些不知分寸,还有一人上前拉了阮红娇的衣袖要她入座,道:“阮老板,阮娘子,这桌子菜都是你亲做的不成?可是好手艺啊。”说罢偷偷在阮红娇腰上掐了一把。

原来那偷儿是惯犯,身后还有一伙偷盗同伙,这伙人在一个地方作案一段时间,就会转移至另外的地方,他们中的人各有分工,有的偷盗、有的接赃还有人负责运到外地销赃,零零总总,涉案足足有十多人。

那偷儿一痛,伤了腿脚,再跑不得,反跌倒在地,被后面闻讯赶来的两名捕快拿住了,引来众人拍手叫好。

我会回来的……

“我问你,我教过你,最毒的蛇是什么?是什么样子?”那人突然问。

“如果我一开始就告诉你这些,我得到的只会是永远被抛弃在地牢里,如果你是我你也不会说的。”

午子丑又去砍断“大网”,就在他疲于应付之际,后面的弓箭手做好了准备,退到一旁的温简一声令下,数十支弓箭朝着他飞射过去。

一切生的太快,这一幕在别人看来,就像是温简要杀白晚,而丑汉用狍子阻止了他。而在场至少有两个人知道,那一剑攻向的其实是丑汉。

温简默了默,道:“……我只是觉得,有些人比你更应该接受制裁,可他们却逍遥法外,你真的觉得公平吗?”

“我想你现在该知道,白墨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他只是心里另有其人,他在你离开之后,没有一丝半点想起过你,反而为了当年的红颜知己建了一个衣冠冢,相信直到他离开之前,必定是日日在坟前追思。”温简道。

温简几乎没有想就道:“挖!我倒要看看,这是谁的墓!”

“有点说不通……我记得你说过,你到九、十岁的年纪才遇到白墨,到后来你初入江湖,那时候也不过十六、七岁,这么短的时间,你从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姑娘变成武林高手,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温简道。

白晚拉着他道:“我知道你们绝不会释放我,但至少能跟我换个地面上的牢房,我现在武功尽失又被穿了琵琶骨,比普通人还不如,你们用这里的地牢关我才是牛刀杀鸡,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只不过能住进有一扇小窗的牢房……”

所以冬天来的时候就没有人可怜我们了,闹饥荒的时候没有饿死我们,到了冬天我们却要被冻死了。

“你是对的,你想好你要什么了没有?”

温正阳能理解他会有这样的疑问,但是他不能允许的是——

“却不知,流光空负了谁,那如花美貌,似水年华……”

是的,没人意料得到,曾经御前比武第一,被今上收入六扇门为用的温家温五公子在文科上的天赋,更甚于他的武科。

白晚眼睛一挑,伸出手,在一阵哗啦啦的响声中,她接住了水囊,拧开盖子,迫不及待的喝了起来。

“我是不是只有这样一种报仇的方式?”

“当然不是,你可以跟我一起潜入京城杀掉温正阳。”阴息风说着,试探性的把手揽过去轻轻拍着白晚的肩膀,以作安慰道:“放心,就算这次你失败了,等风声过了我们也能回来这么做,你早该听我的,就不会弄出那么多事了。”

白晚却笑了起来,笑得像哭一样难看:“我查过,当年温正阳、温正川和温正昊三兄弟同隶属六扇门,严文渊的案子破案的是温正阳,抓捕主犯共犯的是温正川,温正昊负责逼供……最后那张对白墨下达的最高级别通缉令上有他们三个的印章……我们或许能够杀掉温正阳,可是其他人呢?就算他们都死光了,他们的势力人脉都还在,姓温的家里总会有个出来住持大局的,他们始终还是兵,我们始终都是贼,就算我们死了,那也是遗臭万年,他们则是虽死犹荣万古流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