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过了一会儿,她自己说了:“绿儿,你记得,万一我有什么事,你就写个小纸条,然后给笼子罩上一层黑布,把手放进去摸着黑将纸条绑在这鸟的脚上,然后才能将它对着窗户放出去,不过你要记得,一定要是十万火急,非常严重的大事,才可以这么做。

船上的日子就和船下的波涛一样,晃晃荡荡,慢慢悠悠,干坐无趣,阮红娇便向他打听起他母亲的事情来了。

“奴婢换了也藏好了。”

清晨,空气中带着一股泥土的味道,青石桥上人来人往,石桥下是一道从山上流下的小涧,水不深但有些急,拍打在石头上出哗哗哗的声音,而许世卿站在下游处的岸边,他抬头盯着石桥上的阮红娇,露出冷脸、冷眼、冷笑。

绿儿端了茶水瓷杯从外面进来,托在许世卿面前,许世卿心中骂了阮红娇无数次贱婢,但也不得不亲自倒了茶水,双手捧到了她面前。

“那人呢?”温简对许世卿的执迷不悟也很恼火:“按你所说,你只瞧见人进去了,却没瞧见人家出来,我们也照你说的冲进去了,人呢?莫说黑衣人,便是一件黑衣裳都没现,这也就罢了,谁叫你去监视人家了?人家是招你了惹你了,你平白为何要揪住人家不放?”

仿佛伴随着某种节奏,许世卿将开验的过程演绎出了一种类似于泼墨洒画般的美感,他完全沉浸其中,忘却了疲惫与迷惑,犹如进入了心灵的殿堂,以至于当他完成的时候,一旁的温简忍不住的说了句话。

“就是不想回去了,京城里人事太过复杂,倒是把人搅得失了本性,不如在外头洒脱自在。”温简轻飘飘的的道。

阮红娇就伸右手接了绿儿手上的食盒,努了努嘴,示意绿儿帮忙去把衣服洗干净。估计温简也实在不擅长家务,所以也不推迟,谢过了绿儿姑娘,上前一步从阮红娇手中接过食盒,领着她进了屋子。

她二人是午饭过后来的,进门时候正与温简打了一个照面,温简这几日都是按着饭点到全味居来,一来是看看阮红娇,二来也是顺便在此用餐,从阮红娇回来后,温简就在全味居包了饭食并且付清了银两。

“我。”温简打断她。

“正是”

绿儿从温简身后绕道白晚面前,对白晚道:“娘子,奴婢没有拦住温大人……”

这时候,小李听到周围有人在议论:“看五哥这样,怕是对那小寡妇……可是……哎……”

阴息风伸手从脸上取出易容针,收于袖中,对她冷淡的道:“小白,你如果想要报仇,杀掉一个人未必是最好的方式,却一定是最直接的方式,若你想要另寻他法,未必不可,但最好你能吸取教训,如果你只是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玩着欲擒故纵的把戏,我实在提不起兴趣陪你玩下去,不如就此分道扬镳罢。”

他往另一边指了一指,果然见大约七八丈之外有一棵树,阮红娇被绑在树干上,旁边站了一个手执黑鞭的青年。

危及解除,可是还没等她松口气,那种令她毛骨悚然的感觉又出现了,汗毛根根耸立!

刘白凤想找温简报仇,便潜进镇里盯上了阮红娇,打算绑了这位“义妹”引温简出来,也是他艺高人胆大,今天竟趁衙门办酒席跟着阮红娇混了进来。

李小姐不敢不从父命,所以才来到阮红娇的门外,好半天才瘪了瘪嘴,敲开的门。

到底男女有别,可是这一身湿衣不换也不行,他心里暗暗懊恼没有先带个丫鬟过来帮忙,于是把干衣放在白晚身边,极快的道:“眼下也没有别的衣裳,你先将穿这身,你身上有没哪里撞疼了,自己换衣裳……行吗?”

阮红娇垂眼听着,忽然又现另外一边有人闯进来,就悄悄退出了小花园,正好与来寻她麻烦的各家小姐碰了个正着。

夫人的话不可不听,温简果然如此行事,却不知县太爷这一走,他自己可就遭了殃。他本与县太爷、县丞、师爷和主簿等人同席,众人见县太爷下去了,也不敢强留,又开始轮流敬起县丞、师爷等人,县丞不善饮酒,温简又是这桌最年轻的,少不得站起来替其挡了,而师爷又滑不溜手,喝了一杯之后,便道温捕头能者多劳,是该多喝几杯的,然后就把火力引向温简。

这些女人大多村女或者是过往商客的女眷,俱是黑山寨掳来的,平时驱使她们出来浆洗缝补,晚上供寨子里的大小领享乐,完事了又押回地牢,因而昨日后半夜,寨子被人屠了,这些女人根本不知情,她们初见有人进来,还以为是山贼们像往常一样驱使她们出去劳作,后来看清楚了进来人身上穿的官衣才知道自己获救了,纷纷哭了起来。

而当镇子里沸沸扬扬的时候,全味居后院的春闺梦阁里,老板娘阮红娇正睡得香甜无比,丫鬟绿儿唤了她几声,却见她理也不理,梦呓了几句,翻过身又睡着了,绿儿也觉得奇怪,但见自家娘子难得睡得这般沉,也不敢继续扰她了,拿了角落的脏衣服出去洗,退出了屋子的时候又轻手轻脚的关上了房门。

他现在不想谈儿女私情,尤其是阮红娇和他的身份悬殊巨大……而身份和立场,有时候决定了很多事。他不会让自己再陷入那样的混乱里了。

他挤进去了之后,就直接进了堂屋,从食盒里取出三菜一汤,还有用陶瓷盅装的一大盅饭。

刘三石的话让温简想到什么,他跟着问道:“无米无菜?那我们刚刚吃的是什么?”他指着一桌子的残羹剩酒问。

后来有一天,丈夫居然带回来一位美貌女子,对其背景来历含含糊糊,只是指着她的肚子说有了他的孩子,那公婆抱孙心切,竟然许了进门,从此家里多了一房小妾,更是容不得她了。

相信若非是温简还在这里,这些人还顾着脸面,怕是立即要把这里当做了那窟。

店小二说,听闻温大人正好是京城来的,温大人每次来,厨房都会派人来问问,想借着温大人的见识,给本店的菜肴提些意见,酒楼嘛,自然是惟愿菜色越来越好,生意才会越来越红火。

那两名捕快锁了偷儿,看见原来方才出手的人是他们的头儿,便过来襃赞打趣了几句,温简说了前因后果之后,见到他们神情古怪的往他身后张望,于是也回头望去,只见到一个大约二十多岁,披头散的女子神色窘迫的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他眼前呈现出了另一幅画面……

“赤练蛇,通体红,色如红霞。”她答。

“如果我第一次离开佛什峰是我自己走的,那么的第二次离开,则更像是我对自己的流放,我不怪他,他也是没有办法……要怪只怪我自己,我的确犯了重罪。”白晚笑颜如花,泪流满面。

温简的心中不无遗憾,生擒固然最好,可惜此人刚烈,竟然无法生擒,只好杀之。

然而——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架天平,都会衡量公平与否,而有些人会为他们觉得不公平的事赋予行动。

“谁?”白晚盯着他,问。

……

“你说的丑叔是……‘食人狂魔’午子丑?”

见温简仍是在犹疑,她松开了握住他手腕的手,冷声接着道:“如果你连这都不能满足我,我还凭什么相信你,我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你不过是想用我找到那个人,一旦你达成目的,你自然能升官财,可我就又会被丢弃在这个地方过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日子……所以,你自己看着办好了。”

那段日子我能记得就这些,最后有记忆的是,听说有大官带着皇粮来赈灾,于是我在永安镇外的难民营终于吃到了一碗薄粥,一天两顿,吃不饱也饿不死。

她又说对了,雷鸣依旧是被自己人陷害了,对这个人的为人处事不表,对其间生的种种盘根错节之事也不表,现在犯案之人已经全部落网,于是温简便来此兑现自己的承诺。

也许他的心里,到底还是有愧的,既不愿再去算计她,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白晚浑身浴水,以手捧起,浇林自己的身体,水细细的顺着她的皮肤蜿蜒滑下,划开她身上的脏污,她揉搓着自己的身体,被掩盖住的肌肤露出它白皙光滑的本色,令人身心愉悦,这份愉悦感染进了她的声音里,虽然声音并不清脆,略有沙哑,但此刻听起来,就像是一只小手在骚动他人的心窝。

白晚被捕后受尽了折磨,仍宁死不肯吐露与“白公子”有关的只纸片语,最终被关押在临安的地牢中,时至今日,已近五年。

哗啦啦的响动,源自于她背后锁住她琵琶骨的两条铁链,那两条铁链如一个婴儿的手腕那般的粗,另一端挂在她身后墙壁上的巨大铁环上,传说白晚武功奇高,六扇门捉拿她的当日,就把她的武功废掉了,并且为了安全起见,另外凿穿了她的琵琶骨,以链锁之。

“那人跟你有仇?你却不想害她?”净安师太听到这里就皱了眉头,原来儿子来找自己的真正目的,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姓阮的寡妇,而是为了这个仇人?若是连仇人都不忍心下手,这孩子未免也太叫人担心了。

“她不应该受那些折磨……母亲,有些事情请你告诉我,恐怕也只有你才能告诉我了,当年严文渊那件案子,到底是不是另有内情?”温简转过身来,因为背对着夕阳照射进来的光,净安师太看到的儿子就像是被一团黑影笼罩了。

对于温简,将他放逐道太平镇的不是那道降职的圣旨,而是那一句飘荡在风中凝固在他耳边的话。

……你记住,有时候你最坚信的事情,才是最大的谎言……

可是,那到底什么是什么样的谎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