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外祖当年是药王谷的掌门,却被自己的下属下毒至死,我母亲虽察觉了其中的蹊跷,但因敌人势力强大只得忍辱负重,假作愚昧无知,后来她遇上了我父亲,在我父亲的帮助下得以报仇雪恨,只可惜药王谷经此变故,从此四分五裂,无力回天了,于是我父亲就将她带了出来……后来两人成了亲,再后来就有了我大哥……”

“奴婢记得,若是问起来,奴婢就说一应全不知道,奴婢是受了娘子的胁迫才调换了身份,奴婢只是一介弱质女流,胆小怕事,爱惜性命,故而才不敢报官。”绿儿道。

许世卿伸手指着桥上的女人问身后的郝大哥,道:“郝兄弟,你仔细看看清楚,那是不是你认识的阮红娇?

无奈之下,许世卿只好写了拜帖,登门给阮红娇赔罪。

温简听了他的话,停顿了片刻,好似在想其中的关联,令许世卿产生了一些希望,可是不久,温简就道:“你不能只凭你的想象就对某个人定罪,黑山寨被屠的时候,阮红娇还睡在梦里,刘白凤自己糊涂才会拿我出气,掳走她也是为了威胁我,他死的时候我也在场,你怀疑阮红娇也就是连我也不信么?”

许世卿才不理他,心中怨愤的道:“姓温的你还摆脸色我看,若不是为了你,我何必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因为阮红娇?”许世卿才懒得相信他的解释。

温简这才脸色缓了缓,身子一让,请她们进来。

温简见了县衙夫人及小姐,站住行了礼,李小姐冷着一张脸,把脸扭过去不看他,只有夫人与寒暄了几句,那温简听明了她们的来意也就不走了,直接将她们带去见阮红娇。

县城封锁,阴息风既然正大光明的进来了,自然也要正大光明的离开,那么他就需要一张由太平镇县衙捕头亲手签的放行文书才行,白晚打定了主意,换了衣裳,重新躺在了床上。

“正是。”

白晚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袖子,而就在她低头的时候,门外透进来一道欣长的影子。

阮红娇身上多处鞭伤,手掌齐腕而断,失血过多昏迷,游医将她救醒,研碎采摘的草药为她包扎治疗伤口,待到天亮又将她送回太平镇上。

阴息风在一路上想了一些事,他对白晚说:“小白……我突然觉得事情不那么有趣了,我不想久留,之前说的都不算了罢,我今晚就打算离开。”

“五哥,不要管我——”

白晚虽然来不及回头,却听到了破风之音,就在扇面即将击中她的刹那,她腾空而起,一招燕子登云,避开了这一击。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时运,衙门的人因为喝了些酒,防备的就松了一些,令他轻松进来,轻松出去。

那在外面红着脸、瘪着嘴、肿着眼睛的人,正是县老爷的独女,李瑶琴李小姐。

温简虽然衣裳也尽湿了,可毕竟是习武之人,又不用避讳人,自然可运功御寒,故而并不着急,只是心恐阮红娇不耐寒,他道:“你不用管我,你换了衣裳就裹上被子躺一会儿,我叫人给你送个汤婆子过来暖暖,不然以你的身子骨,定是要害病的。”说罢,也不等阮红娇说话就转身离开,出门的时候把门关严了。

按普通人来说,拱门离假山有十多步的距离,又隔着屏障,本是听不到温简与许世卿说话的声音,可她到底不是普通人,一夜之间能够尽杀山贼的女子,五感通透,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察觉,因而那细梭梭的对话顺着轻风传过来,竟然被她听出了温简的声音。

送菜的丫鬟以为听错了,愣了愣,才去拿了送来,然后那哥几个都换做了海碗。这下他这桌其他人是安全了,都笑眯眯的望着温简以一敌众,最后饶是他也撑不得了,趴在桌上装醉。

又是女人?

因这一带有不少商客过往,因而一路不乏大大小小的贼寨,后来在各个镇县的围剿下,消灭了不少贼寇,各寨经历了突围逃亡,以及大寨吞小寨的内部耗斗之后,幸存下的都是一些亡命之徒,而太平镇附近山道上的这一伙,名曰“黑山寨”,人数约有百余人,仗着人马彪悍,地形优势,一直苟延残喘至今。

温简已经明显不想说下去了,可陈飞又犯了浑气,他自肺腑的道:“我的爷,娇娘真的是个好女子,你若对她有心,可定得好好待人家。”

那阮红娇见他没有拒绝自己给他做的饭菜,唇角微微上扬,但并没有跟进去,反而走开了几步,站在了门外的一株梧桐树下。

其他的捕快们纷纷点头。

这种苦日子又熬过了几年,日日看着那一家子亲热,公婆疼孙子,丈夫宠小妾,阮红娇真是暗暗催泪,只恨自己是女儿身,虽心有不甘却是半点不由人。不想某一日,丈夫又出去游河,竟然失足落水淹死了。

“是啊,既然跟我们五爷是相识的,便也跟我们是相识的,相识就是缘分,我们弟兄日后势必会多来捧场的啊啊,哈哈。”

前事交代完毕,再说昨日清早那一桩事的后续。

今日本不归温简当值,故而也未穿官衣,只一身寻常衣裳坐在菜市口的包子铺里,点了一笼包子和一碗粥打算慢慢填饱肚子。也是那偷儿点背,闯出这等祸事,连累的他顾不上吃喝,忙赶了出来,救下了被吓傻了的小寡妇。

在一片悬崖之下,他看到“自己”抱着一颗松树,惊慌的向正在下坠的一个女子伸出了手,但是“他”什么都抓不到!

“如此说来,倒是你仁慈了……现在的小孩都像你这么难教吗?”

“他是我的师父亦是我的生父,他给了我第一次以及第二次的生命……所以,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永远也不会出卖他的原因了吗?”白晚问道。

缉拿罪犯同江湖上的决斗比武不一样,公正与否并没有多大意义,难道捕快缉拿罪犯的目的在于证明自己的武功更加出色不成?

几乎是同时,温简的剑尖滑过了白晚的肩头像丑汉刺过去,而丑汉也用手中的狍子向着白晚肩头的那柄剑尖砸去,白晚看到丑汉砸自己的肩膀,也下意识的像另一边躲开。

温简回答:“还是那句话,是受温朔所托……”

听到这个名字,白晚怔住了。

“谁的墓?”温简道。

温简了然的点点头,又问:“还有没有别人跟你们在一起?”

现在是讨价还价最好的时机,白晚自然不会错过,她盯着他,突然抬起头一把抓住温简的手腕,狠狠道:“我要到地面上去!”

……我知道听起来挺悲惨,但你不用那样看着我,我不需要你的可怜,因为那时候,我根本没有感觉,当一个人哪怕是个小姑娘心里只有求生的时候,生的任何事情都是麻木的。

而事实上,已经过了一个月。

“说吧。”

白晚挑了挑眉,乖乖的闭上了嘴,温简没有再听到她说话,只有不断拍水的声音。从拍水的声音上听起来,某人正欢快的像一条鱼一般。甚至,依依呀呀的哼起了戏文。

白晚是个犯人,来这里是受罪的而不是享受的,温简可以只给她一小盆清水即可,但他还是同意了她的请求,大约他心里其实是同情她的,虽然他应该更恨她一点才对。

“多谢……温大人惦记。”大约是因为许久不曾与人说话的原因,白晚一开口,声音嘶哑,声带犹如被烈火骄阳烤过得大地一样干裂。

迫不得已的话温简一句不说,将过错全揽在身,然而明眼人又岂不知他当时的难处?里头的净安师太听到他的声音,已经是挥泪如雨,不能自持。

外面的阮红娇见他在磕头,也就陪着跪了下来,只是她心思灵活,早看出来这一对母子其实互相惦念,于是想了想,突然就大声叫了出来——

“哎!五哥,你头流血了呀——”

她这一句话,真好戳中了净安师太心里最软的地方,只当是自己的傻儿子真的磕破了头,连忙起身从佛堂里冲了出来。

这下,时隔五六年,这对母子终于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