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简这一怒,没人敢做声,可他和阮红娇都浑身湿透,加上天气又冷,耽搁下去必是要生病不可。

这位李小姐乃是县太爷三十多那年才得的独女,如今不过才十四、五岁,因为得来不易,自幼在家娇身惯养,在外又占着县太爷千金的身家,也被人多多礼让奉承,不免染上一些骄纵之气。

县太爷、县丞、师爷主簿以及捕快皂役坐后院,各家夫人小姐挤在侧边小花厅另外开席,俱是谈笑有声,十分热闹。

难道说,凶手是个女人?捕快们面面相窥,除了许世卿其他人都没注意到温简僵在了那里,面色极其难看,犹如大白天见了鬼一般。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她心道,若不趁着这好光阴,做一件风雅又极有情趣的事出来,可真是辜负了今晚这般的良辰美景。

“娇娘给我送些饭菜,不过是感激我帮了她一把,又想借我庇护她,其实她也太小心了些,我怜她是个无依无靠的妇道人家,又看在金叔的份儿上,即便她不这么谨小慎微,我也不会看着她被人欺辱而不管,你们也休要在说这些话,我与她虽然结了义兄妹,但她也一直小心的避开与我单独相处,可见骨子里是个烈性的,外面的人说她也就罢了,若连你们也这样说,被她听了可真要伤了她的心了。”

他住的是普通民居,付工钱请了隔壁的李嫂帮他浆洗衣物打扫卫生,至于吃的这方面,衙门里包了中午和晚上的饭,因此只要当值,他都会在衙门里吃,即便不当值,衙门食堂也欢迎他过来用膳,只是他到底是世家子弟,食堂那种大锅饭又岂真的和他的胃口?所以这才进了全味居的门,被勾进了阮红娇的手掌心里。

这些个捕快平日里也沾过一些油水,因此一听此事与“黄爷”有关,纷纷面有难色,看向温简。

有了金叔的关系,捕快们看阮红娇又是不同,若之前还带着点儿对抛头露面的女子的轻视之意,如今倒是把她当成了脂粉里的英雌——一个柔弱女子千里投亲却逢变故,无依无靠只得变卖嫁资,经营起了一家酒楼还做的有声有色,这份胆魄若是放在一般的男子身上,怕是也不及的。

他们说话间,阮红娇不敢起身,一群大老爷们坐着吃酒,一个小寡妇在那行礼,场面上看着颇有点恃强凌弱的感觉,温简想了想,抬手道:“阮老板不必多礼,昨日真是惊险,不想今日居然在这里碰见。”既不能以姑娘相称,喊夫人也不合适,喊阮娘子似乎又太不庄重,温简便以老板称呼。

温简从京中调来平安镇,已一年有余,这一年多里有小半年,总在同一家酒楼吃饭。

偷儿策马奔逃,路上的行人不免慌忙避让,眼看便要冲上大道逃走。

温简虽然这样想,但他无法阻止,只能安安静静的看着梦中的“他”一步一步趟进河水里,河水淹没了“他”的半身,“他”走到那个女子身后,拨开她披散的黑,揽住了她纤柔的腰,粗糙的指腹抚摸着她腰间的叶形印记,然后将她用力的拉到自己怀里,而那女子半点都没有挣扎,柔顺得宛如一只小羊。

“你为什么会不在我身边?若连你也离开我,我便谁也不信了。”她憋了瘪嘴,道。

苏素按照白墨胎记的形状和位置,在女婴的身上烙下了一样的烙印,作为日后相认的证据,可惜不久之后她在茂县附近被六扇门围剿,因此丧命。

两人同时质问对方。

房梁上的温简,心中一沉,脑中有什么闪过,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是他来不及细想,他已经没有了选择,他必须出手。

白晚身披锁链,步履艰难,温简便替她挽起链子,减轻她背上的重量,他能做的也只能如此,她背上的琵琶锁是为了防止她逃走和试图恢复武功所设,如无指令,是万万不能解开的。

白晚思索着,消化温简带来的消息,徒然脸色大变,喃喃道:“石墓……难道是他……”接着又摇了摇头,情绪激动的道:“不会的,不会的……到底……到底你们现了什么?!”

在这个仙境当中,坐落着一间木楼,这一切都和白晚所说不二,这间木楼想必便是白墨的藏身之所。

“你的武功是他亲传?”温简继续问。

白晚还是冷笑,道:“以往你从不在临安多作逗留,这一次却多留了一天,我心知你不从我嘴里挖出点什么是不会走的。”

他叹着气说已经她死了,然后就和我一起把她埋了。

温简唇角略微动了动,似乎是笑了,又像是没有笑,他道:“一言为定。”

还是那句话,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若是她肯合作,也不会受这么多折磨了。

白晚双手浮在水中,感受着舒适的温热,感觉好极了。

白晚说着站了起来,拖着沉重的铁链想要走近温简,可是她背后的锁链没有那么长,限制住了她的活动范围,所以她只好停了下来,双手合十,哀求道:“求你,让我洗个澡吧,你想要我做什么都行……”

牢门被打开,里头是黑漆漆的一片,温简伸手取了墙壁上的火把,然后踏了进去。

李小姐一紧张,就不敢正眼看人,因此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到处瞄,突然就看到屏风一侧的窗户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而且冒着烟,就下意识的说了出来,想要转开话题。

却不知这个话题转的未免太过诡异,引得阮红娇奇怪的往窗户那看去,窗户紧闭,而窗户纸上某一处,正□来一根小管,小管里还往外冒烟。

阮红娇脸色一变,是迷烟!

迷烟?

迷烟!

可不可以有点常识,堂堂知县府衙内的窗户上,怎么会出现这种江湖上下三滥的东西!

可是偏偏就真出现了……

阮红娇顾不得装病,迅下了床,拉了李小姐一把,抓着她的胳膊往大门那里疾步走去,而此时李小姐已经有些迷糊了,嘴里嘟嘟囔囔:“你要带我去哪?哎……我脚下踩得是什么,怎么这样绵软?”

幸亏这屋子不大,只几步路就到了门口,阮红娇松开李小姐,李小姐已经瘫软了,整个靠在阮红娇的身上,阮红娇打开了门,带着李小姐一起出去,一出去就现果然出了问题,那几个被李小姐赶出来的丫鬟俱是昏倒在地。

这场变故来得实在太过突然,方才在窗外吹迷烟的人现她们已经出来了,追了过来,拦住了她们。

夜色中,阮红娇看着挡住她们的那人,那人手持大刀,生的高壮,着一身黑衣,仿佛融入与夜色之中。

李小姐出来之后,被冷风一吹,这会儿头脑里清醒了一些,可是腿脚瘫软,依旧走不动路,靠在阮红娇身上。

那黑衣人见了她们二人,以五指为爪,狠狠向她们抓来。

阮红娇赶紧推开李小姐向后一退,李小姐往前勉强走了两步,就倒在了地上,她躲过了这一爪,而阮红娇也没被抓中。

阮红娇趁机高呼:“来人啊,有刺客——”

“救命!有刺客——”

在她的求救声中,黑衣人依旧向她攻来,阮红娇只是佯装慌乱的躲着,并不还手,可是今天衙门宴客,大家都喝了些酒,她呼喊了半天愣是没有人来搭救。

而此时阮红娇瞥见倒在地上的李小姐正睁着眼看着自己,于是身形一顿,被那黑衣人抓个正着。

枉费她一身所学,却怕暴露身份,不敢施展,而正是她被抓的那一刻,终于有人来了。

来的是个皂役,大约只是偶然经过,听到喊声过来一看,却见此诡异的状况,于是大喝:“好大的胆子!敢在衙门行凶!快放开那女子!”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传来的一阵动静,总算是有人赶过来了。

那黑衣人挟持着阮红娇,看了一眼地上的李小姐,而后收起大刀,一甩手,一个东西飞过,打在了那名皂役的脸上,那皂役“哎哟”一声,下意识的捂住脸,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半张脸都被打肿了。

黑衣人也不多说,一把拎起阮红娇,一跃而起,跳过墙头,消失于夜色之中。

等到其他人赶来,大伙儿围住了皂役询问,皂役捂着脸说了一名黑衣人掳走了个女子之事,后来有人现了地上的李小姐,扶起李小姐询问,才知道被掳走的是温捕头的义妹阮红娇。

这时,有人在地上找到了刚刚打中皂役的那个物件,竟然是一封折好的信,就着火光一看,那信上只有一句话——

血债血偿,待爷爷我来取温孙儿的狗头!

落款是:黑山寨刘白凤。

众人面面相窥,这刘白凤是何人?却是黑山寨的二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