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要是按正常来说,应该叫“庆功宴”,不过如今要按照“庆功宴”来提,未免略有些尴尬,所以便算作了“酬谢宴”,大家一起吃顿饭,也算是鼓励士气了。

那山贼吐尽了血,抽着气,虚弱的只说了几个字:“女……女人……”然后便断气了。

她放下手心里的这些“易容针”,用指尖轻轻触及自己的面颊,镜中的那张脸,冷得像凉夜里的水,艳得像与一朵桀骜的花。

他不光没有办法拒绝,甚至还不由自主的对她产生了叹服,所以,当衙门里有人在他面前拿着阮红娇起哄时,他才会这样劝说人家——

温简住在离县衙不远的民居里头,他这次被贬出京,有意接受一番磨砺,故而也没有像个公子哥儿一般带个人随身伺候,衣食住行全靠自己打点。

说道镇上的黄传贵,捕快班不是不知道这个人,这个人是太平镇的富,颇有些为富不仁的架势,然而又极善于处理各方的关系,圆滑世故也是他能够家的原因之一。另外,他有亲戚是地方官员,故而只要他不作奸犯科,不把事情闹大,县太爷也对他睁只眼闭只眼,他对打点衙门也不吝啬,不说别的,逢年过节连衙门里的皂役都能得点他名下糕点茶叶铺里的糕点茶叶什么的。

原来如此,捕快们纷纷点头,这些事儿串在一起,和她之前所说也对的上了。

他这样一说,大家也都明白怎么回事了。

若说到温简再见阮红娇,不得不又从头说起。

却说那偷儿胆大,慌忙中见路边有人牵着一匹马刚刚卸完货,正冲过去一把抢过缰绳,上马就逃,那伙计放了货出来一看,马儿已叫人抢走,急的一边呼喝一边跟着追了上去。

温简心想,这个人一定不是自己,虽然他和自己看上去那么像,但如果真的是自己,又怎么会如此无礼孟浪?

果然那人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我当然是你可以信任的人,任何时候你都可以相信我,可是若是我不在你身边,你又能信任谁呢?”

白墨当年在苏素的帮助下逃出六扇门的追捕,而后两人分开时苏素已有身孕,她在逃亡之时诞下了一个女婴,因当时情况险峻,所以送给了一个寡妇收养,那位寡妇就是白晚的养母。

“为什么你还有内力?!”

其声厉厉,撕心裂肺。

这一日,午子丑又外出打猎,山上的“盯梢”远远见了,以镜光反射,打出暗号,随即侯在林中的温简等人做好准备,在囚车中放出白晚,带她上山。

“就在木楼南面的石墓,你知道我们在里面现了什么吗?”

漫山绿幕之间,白云缭绕,一道溪流于山石中涌出,形成一道深潭。潭水清澈,仿若明镜,偶有野鸟凭水嬉戏,恍如人间仙境。

“和传说中的一样,是个持才傲物的天纵之才,不止武功高强,而且博览群书有过目不忘之能……简直言语不能形容。”

温简看她盖了一条脏且破的棉絮,又披了自己的斗篷,想了一想,叫牢头再拿来一床棉被给她盖上。

我娘倒在地上,我守在她的身边,起先她还能跟我说几句话,很快连话也说不动了,我喊她,她不理我,我以为她是累了,过了一会她还不起来,我恍惚听到旁边走过来的人在说什么要吃掉她,我更不懂,以为自己听错了,呆呆的蹲在那里,还以为过来拉她的人是要帮我救她,没想我去找食的继父过来,捡了一根木头把这几人打走了。

“一言为定。”白晚抬头看着他,笑颜如花。

温正阳看了看他,见他没有丝毫心虚扭捏之态,毫不掩饰鄙视之意的笑了起来,叹道:“她还是这么狂妄,我温家的男儿哪一个不是心志坚定之人,当年她在朔儿身上失算的事,难道以为在你身上能够有效?可笑,在同一件事上,她竟然连连两次失算,果然是黔驴技穷了。”

“你很坚强,来这里虽然只有五年,但有很多人坚持不下来。”过了片刻,温简突然道。

之前有温朔,之后又有温简帮她打点,的确让她少受了许多罪,不过在临安地牢这样的地方,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尤其是她刚刚来这里的时候,她受过很多刑,吃过很多苦头,就算是现在,有些情况也是避免不了的,上个月的时候,她还咬断过一名在饭菜里下药,企图奸-污她的一名狱卒的喉咙。

本来就是给活死人守墓的活计,只要犯人跑不了,上头也都睁只眼闭只眼,权当不知道了。

李小姐问:“方才我在此站了一会,回去就现我那颗嵌了鸽血红的金钗掉了,你可曾捡到?”

自然不会有什么金钗,自然也不会有人捡到。

阮红娇摇头,道:“不曾看到。”

李小姐却一副不信的模样,道:“不会吧,我只在这里驻足了片刻,回头就现钗子失了,定是在此丢的,那钗子是我爹买给我的,价值不菲,你肯定没看到么?”

不等阮红娇说话,李小姐身边的那群少女就七嘴八舌了起来,有的道:“不会是捡了却私藏了吧。”

“就是,听说商人最是重利,见财眼开,是为最贱。”

士农工商,商人的身份确是最低等,可是那名小姑娘这样说起来,却是连阮红娇这个人都骂上了。

“平日我家里人,都不让我跟商家的女儿来往,怕是染得一身市侩之气,若非是李姐姐的钗子不见了,我才不跟你说话呢。”说话的那姑娘,一边说一边用手帕捂着鼻子,一脸嫌弃的模样就像是真的闻到了铜臭味儿。

“你快老实交代,你把钗子藏哪里了?!”

姑娘们年幼无知,竟连指桑骂槐都不指了,句句直接打阮红娇的脸面,且左一句又一句,连解释的余地都不给她。

阮红娇一个妇道人家,看起来似乎陷入一群小姑娘的围攻,硬也不是软也不是,好容易才解释了一句:“奴家明明不曾见到,为何偏要无赖奴家。”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成日里倚门卖俏,勾三搭四,祸害好人的名声,又有什么做不出来!”

“你,你为何骂人!”阮红娇水汪汪的眼睛望着说话那人,委委屈屈的质问。

一群小姑娘家的与一个成年妇人对峙,若是遇见硬气的,怕是姑娘们心里还有胆怯,可阮红娇一副软软糯糯好欺凌的模样,真是让人油然而生一股不虐她一顿就不舒坦的想法。

殊不知,这阮红娇最是会做戏,小母狼崽子们,怕是要倒霉了。

果然那李小姐见她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嘴里道:“你这副狐媚样子做给谁看!你去给我搜她的身,看看本小姐的金钗是不是叫她藏了!”

李小姐指使身边一个丫鬟过去搜阮红娇的身,那丫鬟就撸了袖子过去了,这事李小姐早已经吩咐好,过去就揪那狐媚子的头,扯乱她的衣裳,好叫她狼狈不堪。

阮红娇见丫鬟上来了,嘴里哀求道:“好小姐,奴家真的没拿,你莫要诬赖奴家。”

脚下却闪躲得十分灵活,一边闪躲,一边往井边后退,远远看起来,就像是那丫鬟把她逼到井边的。

她二人拉扯着,李小姐对在场的另一个丫鬟使了眼色,大声道:“拉拉扯扯成什么体统,小翠,你去分开她们吧。”

小翠会意,就走过去了,却不是分开她们,而是帮着之前的丫鬟拉扯阮红娇,可嘴里却大声道:“松手,你们别拉扯了,小姐叫你们停下。”

这位小翠被派过来可是另有目的的,她袖子里藏着一根鸽血红宝石金钗,正是李小姐说自己掉的那一只,李小姐叫她趁乱塞进阮红娇衣服里,等一会金钗从她衣裳里滚出来,不怕不能给她坐实了罪名,彻底弄臭她的名声,看还怎么勾引温捕头。

小翠寻着机会要下手的时候,阮红娇却突然用右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心里一慌,看了阮红娇一眼,而阮红娇也正看着她,接着意想不到的事情生了,阮红娇向后一倒,整个人栽进了井里。

跟着那些个小姐姑娘们也懵了,吓得尖叫,她们只是想要对那寡妇小惩大诫一番,可不是要弄出人命来的呀!

小翠也傻了,刚刚生得实在太过突然,她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推了阮红娇一把,她傻站在井边,直到温简突然出现把她推开,二话不说的跳下井去。

她被温简推开,往旁边让了一步,然后众目睽睽之下,那根要命的金钗从她的袖子里滚了出来。

而同时,仵作许世卿也从拱门进来,说了一句:“谁的金钗掉了?好漂亮的鸽血红啊。”

众人面面相觑,面色俱是大变,事情好像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