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影昏昏,梳妆镜映出了一张苍白陌生的面容,阮红娇盯着镜中的自己,以右掌拂面,用内力吸出了打在皮肉下的“易容针”,她那张清秀的面容在短时间内微微扭曲了一下,然后显现出了她的真容。

没有人喜欢有心计的女子,可是也没有人会讨厌用心的女子,心机和用心两个字,只有一字之差,所以温简到最后现,不知不觉间他根本没有办法拒绝阮红娇。

当然,以“她”真正的本事,不管是混混痞子还是黄传贵又怎么奈何得了她,只是既然“她”选择了当“阮红娇”,就得收起刀枪剑戟,做一个平凡的……至少看起来平凡的女人。

“许是想我一个女子,又能有多大能耐吧,故而连见也不愿意见我们,但往后也没难为我们,只是任由我们自生自灭,却不想,‘全味居’的生意后来做起来了,他就带着人找上门来了……”说到这里,阮红娇又红了眼,开始哭。

那阮娘子听到这些人都认得自己的叔叔,口气里还带着几分亲近,便掩口道:“我是听说舅舅在衙门里当差,不过我来到天平镇的时候,一打听才知道,舅舅他已经去了……”说着,面露哀伤。

“哦,原来如此,每次都是你们李掌柜迎来送往,我还当他便是你们东家呢。”温简恍然状。

那一段小插曲过后,他基本上就把什么红什么绿的人抛诸脑后了,却不料很快,他居然又见到了那个寡妇阮红娇,而且事情便是生在第二天。

于是便出现了以下一幕,一人在前面跑,一人在后面撵,正值人多的时候,路人不免受其影响,好一阵推搡挤撞,踩猫压狗,咋咋呼呼,弄得是鸡飞蛋打,好不狼狈。

异样的是,这个“他”也忘记了一切世俗礼教,贪婪的盯着这个女子。

“不是你吗?你就是我最信任的人。”她歪着脑袋问,她其实并不喜欢这种表现自己很幼稚的举动,但她知道,他喜欢。

她很久前就知道,白墨当年有个红颜知己,只因斯人已逝,所以从未多想。可当她看到这个胎记之后,顿然就把以前不曾注意到的线索串联在了一起,得到这样一个可怕的事实。

“你们把丑叔怎么样了?!”

“快走——”

金都峰的半山处有一茅舍,便是他的居住地,平日他也不与他人来往,一个人打猎劈柴,偶尔下山换点米粮,独自过着自给自足,与世隔绝的生活,因此谁也想不到,山上那个沉默寡言的丑汉,当年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徒。

“石墓?什么石墓?”白晚忙问。

待到他们在笸箩草里开了一条道穿过箩草幻海之后,他们就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因为我觉得很冷,所以连笑都变冷了。”白晚虚弱的道。

死了很多人,当时我饿傻了,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走着走着就突然倒地不起,直到我娘也倒下了。

“我懂了。”温简起身准备出去,临走又道:“如果这一次你是对的,我可以再答应你一个要求,只要不过分的话。”

“她试图引诱我。”温简答道。

温简面对牢门,听到身后水响,知道白晚进了澡桶。

“那些狱卒在冬天最冷的时候用冰水淋湿我的身体,就为了看我宽衣解带,我能让他们达成心愿吗?”

这里的狱卒有两大爱好,一个是喝酒,一个就是赌钱,反正犯人关在铁牢里,他们又不能出去,不喝点酒不赌点钱,这日子还怎么过?

“你把那些衣裳拿去洗了?”阮红娇似笑非笑道。

小绿点头,摆好碗筷。

阮红娇又笑道:“何必还要洗,找个没人处烧掉便行了。”

她回来的时候天还没大亮,虽然她已经很小心了,可奈何对方人数太多,外衣还是弄得血迹斑斑,加上回来的时候她的确是累了,所以匆匆换了衣裳,把血衣放在最下,上面盖了两件干净的衣裳便搁在了角落上床睡去了。小绿既然拿走了脏衣去洗,必然也看到了那些血迹,故而阮红娇才有此一说。

小绿拿走时没现不妥,待到看到包在里面的血衣之后,心中一惊,想着今日外面的传言,心里也隐约猜到了一些,恐这件血衣惹祸,就故作若无其事的避开人洗了干净,因她生性节俭,当时也没想到把衣裳烧掉。

小绿道:“娘子且放心,我洗衣裳的时候避开了人去,没人见到。”顿了顿,大约是怕阮红娇不安心,她又道:“小绿的命是娘子救的,自然是知道娘子的本事,不管娘子做什么,小绿相信自有娘子的道理。”

小绿听说了山上的事,也估出来这身血迹是哪里来的,只是她也是命苦之人,在最危难的时候被阮红娇救了性命,所以才对她十分忠心,她见阮红娇行事虽然是霹雳手段,但也有菩萨心肠,从不枉害好人,因而非但不怕她,相反更是钦佩她。

面对小绿如此简单又信任的目光,阮红娇苦笑着摇摇头,道:“你也莫把我当菩萨,我行事总有我的道理,却并非都是好的,我最自私得很,只是一点,便是绝不会做那背信之事。小绿,你给我一年时间,我答应你的都会做到。”

小绿忙道:“娘子言重了,没有娘子便没有我的今天,我甘愿一辈子伺候娘子。”她说着推了推面前的饭菜,又道:“饭菜都快凉了,娘子还是先用饭吧。”

阮红娇坐了下来,小绿给她盛饭。

阮红娇想了想道:“今天外面可有什么事没有?”

小绿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一边递过筷子,一边答道:“听说山上的山贼一夜之间都死光了,衙门里的捕快都上山了,外面众说纷纭,多是以讹传讹,倒没什么结果。”

阮红娇接筷子,笑了起来,样子心情不错,只见她笑道:“看来这份大礼,五哥是收下了呢。”

小绿不解。

阮红娇望着她,道:“这你就不懂了,比如一位农夫,他家里的果树结了果子,于是请了一位帮工帮他采摘,后来有人到他家做客吃了果子,赞其味美,你说他是会夸农夫的手艺了得,还是夸帮工采摘得好?”

在她的解释下,小绿更不明白了。

阮红娇大笑了起来,好半天才接着笑道:“黑山寨的山贼死绝了,不管是谁做的,这都是太平镇的功绩,是县衙老爷管理得宜,五哥他们也跟着有功,你且看吧,朝廷会有赏赐下来咧。”

阮红娇的这话不久之后果然应验了,黑山寨的匪患已除,上报天听,朝廷的赏赐下到了知府,知府又下到了县衙,县老爷领赏,捕快们跟着记下了功绩,虽然他们其实只是做了善后,可是果子既然味美,朝廷里的大官们又怎么会在乎是谁摘的呢。

可惜的是,阮红娇本想在黑山寨的大当家尸体后背上,给温简留下几个字以示情谊,可惜思来想去,又觉得还不是时候,于是用剑尖划烂了那几个字。

哎,看来她注定是要送一份没有署名的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