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进来就进来嘛!”他踱进来,晃来晃去,踌躇着是否该问。

“有。荆湖不适合种稻,是因为每年夏秋之时多发水患,即使稻田喜水也会被腐烂而死,而且那里人口本就较少、地多荒废。可多招募北方会种田的人,在荆湖种麦,冬麦冬种而夏收,正好避过水患时间,而且小麦比水稻获利更丰。”

“让我看看你的伤。”她望着他道。

小鹿摇头,“小姐不想说的事谁问也不说,也不让我们问。”她同样很担心哪!

“出去办点事,好生照顾二掌柜。”声音已经行至很远。

“这……”他不太适应,从没与人勾肩搭背过,但齐天傲很快又自己把手收了回去,嘴里嘀嘀咕咕。

他凑过去,蹲在姐姐膝前,“姐,你心疼他是不是?你还是喜欢他对不对?”

“那便好。”停了片刻,她突然眼波流转,笑道,“您说,这事儿我稍后怎么跟他说才好?还是什么也不说继续憋着他?我倒真想看看他气急了是什么样子。”

曲廊幽径,花树遍植。

“我看看你身上是不是也有不能摸的东西。”齐天傲旋身坠下凳子坐稳,笑嘻嘻道。

姑娘想了好久,抬起头,“我想好了。”她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之色,“我要赤豆,一斗。”她顿了顿,“还有绿豆。”

“不用想了,也许我根本就是不讲理之人!”齐幽容轻哼,阻止他继续费脑筋。

女娃茫然地摇摇头,见她递过来的布白白的,好漂亮哦,不敢接,姐姐执意塞过来,她接过来揉呀揉呀捏出好多手印,好滑哦。

五千?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转过来,发现是从刚才就没出声而又谁都不认识的两名女子。他们的视线再转回去,望向辛梓修。

辛梓修沉默了片刻,眼神有些迷离,“待久了没什么益处,只是徒增哀伤罢了。”而且恐怕伤的不是他,而是他那位大多数时候在哭,却望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的娘亲。毕竟是离家太久了,久到亲情疏淡。“没必要让人多伤心不是?”他弯起唇,勾出个笑。

“好啊。不过有两个问题:第一,你不见得打得过我;第二,就算你打得过我,但是你一定打不过爹,你敢动我一根头发试试。”她会怕这个嫩小鬼?好笑!

“按照规矩,今天晚上我请扬州所有齐家商号掌柜吃饭。”辛梓修交待最后一件事。

虽然知道主子的用意在于观察各地商贸行市情况,但有精明主子的好处就是,他可以省力气,放心逛街市。

“没有。”何掌柜立刻摇头,撇清干系,“五年前我尚在杭州,两年前才调过来。我只听堡主对我说二掌柜和大小姐以前相识,后来又因事分开,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辛梓修仔细打量一遍他的神色,不似说谎,他在此时也没瞒自己的必要,才慢声道:“我再问你一次大小姐去何处了。你可以不答,但这个不答是你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告诉我,如果你犹豫之后还有可能说,我劝你莫如现在就直接说了,省得你我以后都多费口舌。你将要担待的干系都想清楚了,然后再决定,说是不说?”

何掌柜又感觉自己有点冒汗,哎,他就说这位是外宽内狠型,真要急起来……大概只有大小姐能跟他应对。

“大小姐去苏湖米乡了,她本想让我迟一些再说,或者不说,”当然是怕他追过去搅了行程,“她去筹措粮米之事,说务必要将粮价在半个月内降到一两以内。”

粮?原来她也一直在忙碌粮米之事?为了他吗?还是为了更进一步戏弄他?

一时有些气血阻滞,他按向心口,脑中也有些昏沉。毕竟他今天得到的讯息太震撼,想要故作平常都不可能。五年前的丫丫和今天的齐幽容,其实她们是一个人没什么不可接受的,可是他总觉得过去的五年,还有前来扬州的这段日子,在她手中他就如同被摆弄的棋子,完全依她的心情和步调而前行。她如今觉得这枚棋子玩够了吗?打算揭谜后丢掉?

何掌柜一直担忧地望着他,想要开口劝说,又怕惊了他。

辛梓修有所察觉,微抬眉,摆了下手,“没事,别担心。”他又按了按胸口,知道何掌柜是怕他一时怒极气血逆行,“没那么严重。”轻笑了下,放下手。“大小姐还说什么了吗?对于粮米之事可还留下什么交待。”

何掌柜终于略放下心,“大小姐留话说,半月之内她必定回来,这段时间可与各地米贩谈,言明购米意向,但不能买定,不能装船,直待米价降到合适时再一起收。如果半月时米价未降到一两以下,可发急信令楚州再调米五万石北上,直到这边购齐粮米漕船北归时,与泗州的外调米一同补上。”所以说齐幽容是大手笔,此举也可以视作把齐家粮库更新一遍。

“嗯,你照做便是。”他点了下头,她规划面面俱到。“其实我不如她。”五年前不如,现在也不如。

看到何掌柜愕然的神色,他略微一笑,“您去忙吧,这地方借我坐坐。”

等何掌柜离开,他手再次抚上额间,头胀痛得厉害,好像里面的东西全不是自己的,思路被怨气卡住,神志似乎也有些混乱,胸口再度憋闷。哎,让他直接昏倒算了!

十天后,何掌柜前来禀事,辛梓修一手捏着块玉佩,另一手执着书册,搞不清到底在研究哪个。

“二掌柜,今日米价,银九钱,有私下向我透露的,愿意八钱六出手。”

辛梓修放下书册,略一沉吟,“收。你多派属下之人,分别与各粮贩接洽,让八钱五以下成交,先签订契据写明数目价钱。告诉他们不要互相联络泄露,否则恐其他米贩也找齐家倾售,我们可能就‘无法’再买他们的米了。务必别让他们暗中通信,等到粮米总量集齐,一道装船。在那之前仍做出停船待价的样子。”

米价已降到与米乡原地购米相同,这些粮贩为抢卖已经赔了路费,不能再低了。一旦其他粮号米商也发觉这个价格有利,插进来收一部分,必定会让价格反弹。而不让他们互相通信,是为了防止他们沟通后知晓齐家开收,一同提价。

等了几日,今天就是最好的时机。

“先开凭信,别动用银子,别搬动粮食,等大致完成后一起兑付,再逐个搬运。”

何掌柜答应一声下去布置,他则看向手中的玉佩,这个时机他找得可对?她曾说要他做大商,平抑物价,多惠北方,那他只能由削这些囤米的奸商入手了,操纵市场,并非他有意为之,而是他们自己送上门的。

取富济灾,不违大商之道吧?

第7章2

齐幽容在第十五日上午返回,辛梓修本想立刻去找她,但行至门口又停住脚步,她往返奔波多日,他就再多等一时。

下午他前往她住的小园,小鹿见到他犹如遇见鬼一样往里跑。

“小姐,辛爷来追杀你了!”小鹿拍着胸口说,已经过了半个月,他怎么看起来火气还那么大呀?不是说辛爷性子很闷吗?

“我还没去杀他,他杀我作甚?”齐幽容自贵妃榻上坐起身,整了整头发衣衫,见他已至门口,对小鹿道,“你先去后面。”

小鹿吐了吐舌头,不知道最后倒霉的会是谁。

辛梓修将她的神色打量一遍,“小姐倒是心安理得得很,早算到我要来了?”她在一开始就将他算计在股掌间。

“你要是不来就奇怪了,除非那东西丢了。”齐幽容淡淡瞥他,“反正我没做亏心事,也不曾伤谁的心,为什么不心安理得?”

这么说他倒是当年伤她的心了?他有些想笑。

“那你是承认你是当年……”想起丫丫,他心痛难耐,却又怒极,“你既然是,又何苦玩这么多花样?将我买来买去让我当面负你你很得意吗?”

“辛梓修,负我的是你,安排这一切的却不是我。只是阴阳差错,我爹好心反办了坏事。”时隔五年,她今日始对他解释,但也不愿多言,无论怎样,他当年不要她总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