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粮价多少?”他淡声问道。

板儿站在门口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进来。二掌柜的样子好奇怪,似乎每次遇到大小姐都怪怪的。

“先生到此时,可还怨尤齐家让你成为商人,而不是你最初想做的文人书生?甚至济世之臣?”

“你也不必自责,其实我确是小心眼的人。”齐幽容收了笑,缓缓慢声道,“你日后就会了解了。”

“嗯?你知道?”他察觉她神色有异。

她转回头看辛梓修,又将眼神移向他已经包好的手臂,略思片刻,飘身掠向屋外。

他曾见过她的眼睛,清澈却又蕴含了许多沉重的东西,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一阵阵总惹得他心里难受。他依稀觉得她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也许是与他有关。

“他会。我说过,他对谁都狠,他是个为达目的,可以毫不在乎戳自己一刀给你看的人。他刚才就已动过心思,只不过最后没有做就是了。”

他极罕见正经地对齐幽容躬了下身,“我拜托您件事,下手轻点儿吧,真要气出毛病来我可赔不出这么一个。”

隐隐地,他有一种山雨欲来之感,一切似乎远没有终结。

“我只让你拿白米,你偷这么多干什么?”齐幽容伸手捻起桌上的米粒。

“啊?又错了啊?”伙计愣了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再把黄米倒回去,“那,姑娘,这次你要买什么,想好了哦。”

“齐家不会将你逐出门的。”她抬手执过旁边一枝桃花,轻轻抚过上面的花瓣,但给人的感觉却像是想把整株的花通通都掐下来,“那太赔本了。不如你出个价,觉得齐家多少钱会将你再次卖出,我付。”

“娘娘……丢……”小女娃才又想起哭,哽了两声,然后又觉得在这个很好看的姐姐面前哭好像不大好。

齐幽容手再次轻抬。

以为他是卖字的啊?“你到底想说什么?”如果看不出这小鬼头另有所指,他这几年是白混了。

“好了,只要你不惹事,我就让你留在扬州,暂时不赶你回家。”齐幽容看到小弟愤恨的样子,好心安慰。

“家?”他琢磨这个字,淡然盯着何掌柜发问的表情,好像他才是发问的人。然后转了下左手边的茶盏盖,“我的住处安排好了吗?”

随侍见状也立刻催马赶上。

“别给我摆着那一张臭脸,我再告诉你一次,这钱是你赚的!不是谁给你的!”齐幽容有时候真想踹扁他。

“那好,多谢你提醒我。也多谢齐家教会我做生意。”他弯唇状似笑了下,“那你能否告诉我,当年你后来一定知道了与我订亲之人是你,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心中,终是有怨气的,因为她的隐瞒,他难过介怀了这么多年。最起初的时候他真恨不得把自己撕成两半算了,一半还齐家的恩,另一半去找丫丫。到后来他是不敢想了,想了难过,齐家也确实待他甚好。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齐幽容踱回原处坐下,丝毫不掩饰她的坏意隐瞒,“你当年伤我、不要我,我为什么要让你痛快?”

“你……”他有时候真拿她没办法,但当年确实是他错在先,他无从指责。

“我怎样?”她挑眉看他,刻意挑衅,“当年你为了钱,可以连自己都卖掉,谁知道我告诉了你,你哪天会不会把我也卖掉?”

“你明知道那不可能!”他愤声道。

“那可难说。”齐幽容支颐看向外面,“你那么聪明,又会做生意,说不定把我卖了我还给你数钱哩!而且我生气,我一定要整整你才开心,所以我从北方一路南下,就是为了找你麻烦,处处与你为难,不让你痛快。”

她大概是世上第一个明目张胆把做过坏事告诉别人的。

“耍弄我你很开心?我哪有本事卖了你?倒是你手段高超,将我指挥布局若棋子,再一步步送到你面前,如今你玩够了打算怎么办?随手丢了还是重新卖个好价钱?”他明知道她不是那样想的,却忍不住说出口。

齐幽容坐正看他,唇角冷笑,她不是他,做不出来卖谁的事。在她心中,他就如同她自己,她珍视他重若生命,见不得他将自己沽价而售,那与挖了她的心来卖又有何异?她的心上人是她的至宝,不是货物。

所以她珍惜他,却也恨他。

“既然你问到了,我就把我今天的目的和你说清楚。”她转头朝后唤道,“小鹿,把东西拿上来。”

小鹿和几个丫鬟应声转出前面,手上均端着托盘,而托盘上所放之物,一片大红闪金之色入眼,红色袍服、红色冠帻、绛红长靴、朱红腰带,全是红绸加以金线制成。

“你这是何意?”他再眼拙也看得出这是新郎的喜服。

“辛爷,您忘了您和小姐订过亲了?”小鹿将礼服端至他面前道。

“你,何意?”他微偏头避过面前的东西,执意要她亲口答。

“我能有何意?”齐幽容微笑回答,语调虽轻柔,却让人听着不舒服,“你与我是早订过亲的。今天就算是请期,明天请辛先生来亲迎吧。”她是打算把自己嫁掉。

“明天?”他不敢置信地张大眼,逼婚也没这种程度,“你这算是什么?玩够了,却让我娶你?你一步步将我设计到如此局面,就为了今天这种结果吗?”

“这种结果怎样?我喜欢你,将我自己嫁给你不可吗?”她笑眯眯。

“齐大小姐还真不知羞。”他淡哼,心里却已难受起来,分不清是为自己,还是为她。如此嫁娶,对谁都不公平,他现在也没这个心情。

喂,他这话很难听哦!小鹿想上前评说几句,被小姐摆手制止。

齐幽容仍是心情很好,“辛二少爷知羞,五年前就知道和人私订终身。”

“你!”他早晚被她气吐血。

她怎样?齐幽容扬着眉毛,“你想毁婚不成?虽说齐家和辛家的账没了,婚约还是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