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其实她一毕业就应该回去的,她耗在这儿是因为我。”

胤旭初有点儿诧异地朝她看了一眼,他觉得今天的姑娘似乎表现反常,反常地。。。。。。乖巧和温顺,比前几次见面时那态度好多了,这又是怎么了?

如果这两位爷互相不认识还好办,可是,人家两位互相比跟她还熟呢。程溪溪心里隐约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好办了,有点儿,要悲催了。。。。。。

“这儿呢这儿呢!”菜刀门小林举着两把张小泉气喘吁吁地从后边儿跑过来,穿得圆不溜丢跟个熊似的。

彭宇,华尔街来的富二代,油头粉面,讲一口纯正的川普,准备到西藏大学深造国际金融和企业管理;

可惜,那个男人,从始至终,就没往她这里看过一眼。他的眼神深不见底,像镀了一层膜,看不清楚瞳仁的颜色。眼里偶尔辉映出室内的灯火,火光一闪而过,转瞬恢复平静无波的一潭深水。

是啊,程溪溪念大一大二的时候参加过学院里的戏剧社,演过舞台剧,虽然轮不上女主,也是有名有姓,有回头率有台词的女三女四了。她跟这帮人随口提过可以排演小品或者音乐剧,胤旭初还真拿这个当回事儿了。可是现在,程溪溪已经不太想再看到这个人了。

胤旭初说,这儿人来人往的大家都来这儿吃饭,到处都熟人,去我办公室说吧。

一声姐叫得,程溪溪浑身肉都麻了,心想这小帅哥以后肯定贼能祸害小姑娘。

没运动细胞,打球需要人教,胤旭初乐意手把手教她。

程溪溪百无聊赖地躲在房间的时候,其实并不知道,就在她的楼下,一个身影静静地推着自行车走进宿舍宅院。就像无数个往日那样,打开房门,进屋,开启电脑,安静地上网。

“呃?不是啊。。。。。。就是普通朋友。”程溪溪说这话时的声音,连她自己都感到有些莫名心虚。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起了深夜嘈杂人群之中,那个坚实的令人心安的臂膀。

对于看不透的人,她保持缄默,不轻易碰触人心,更不随意释放自己。

靠!程溪溪自尊受损,十分愤怒~~~

程溪溪真替他不值。那姑娘长得好看么?那样儿在国内都不好混呐!这也就是在美国,美国人都没品!

程溪溪实在吃不下去,可是当着一圈儿笑眯眯围观大熊猫的同学们,又不好意思把没吃两口的食物鄙夷地扔掉,只好硬着头皮哀怨地吃了下去,脑子里悲愤地掰小手指估算着卡路里和胆固醇。

程溪溪鼓着腮帮子一边笑一边觉得真恶心,幸亏当时自己没看见那只老鼠,她的注意力完全都在观察那穿裙子的人是男是女了。她只觉得这些天遇到的各各□的人,实在是对她这二十年来的人生观、价值观和审美观都带来了强烈的冲击,心理上有一种左支右挡,应接不暇的感觉。

程溪溪觉得这人很有意思。她说她自己闲着也是闲着,正在一家体育报社做实习,隔三岔五地就能采访个大小体育明星啥的,这些人她以前只在电视上才见得到,现在天天去人家运动队里串门聊天吃饭打牌。说她业余时间还报了个新东方口语班,没办法,口语太差啊得恶补啊,不然没脸到美国混。这新东方纯属糊弄人,挂了牌儿的江湖骗子。三部电影听完了她觉得口语完全没有提高,还不如每天读mike的大长篇邮件学到的东西来得经济实用呢!

殷姑娘目光频频漂向邻座,出门后说她观察到那个白人男生脚踝上的纹身,黑色花纹透露着剽悍的个性,中间簇拥着一个贼傻贼傻的汉字——勇!

其实,只要有同行的人,只要不孤单就已经很好了。眼前的这些同伴,看似熟悉其实陌生。他们这伙人第一次见面,也就是在半年以前刚刚拿到美国加州大学某分校录取通知书不久,带着共同的奋斗目标、共同的忐忑不安和共同的期待渴望凑到了一起,感觉彼此间那就是未来若干年的亲人。

可惜聪明能干的老妈永远没有机会看到如此窘迫的一幕。都机场管理严格,只有乘客才能进入检票柜台区,接人的送人的统统都拦在了第一道警戒线之外,只能眼巴巴地在外边儿眺望着,从人头攒动的长蛇阵中搜寻自己亲人的身影。

“靠,什么玩意儿啊这是!不能这样的!”

“哼,两个都是jerk,都不是男人。”mike鼻子里哼出不屑的声音。

“你才是jerk呢,滚!”

“你说我什么?‘滚’是什么意思?”

程姑娘邪恶地笑:“听不懂了吧,老娘就不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滚’是骂人的词儿!”

程溪溪服软了,说:“mike你帮我好好分析一下吧,我真的很难受。”

mike说:“你能不能好好问问你自己,你心里到底喜欢哪一个?”

程溪溪眯起眼睛,眼前随即模模糊糊地晃过那张平静的侧脸,紧抿着的嘴唇,美妙的弧度,磁性的声音,“那儿有座位,你过去坐吧”,对她来说如同天籁一样的只言片语,靠近她时带着令人窒息的男性气息。。。。。。

她狠狠地咽了一下唾沫,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大门那个方向,然后埋头流出两行宽面条泪。

mike翻了个白眼,无可奈何,鄙夷地说:“要不要我帮你去他家敲门,调查一下他屋里有没有女人先?”

程溪溪心想,你甭瞧不起人,你不是还惦记尹莉莉么,你怎么不去厚脸皮把人家追回来啊,要不要我帮你去追?!

mike说:“其实,你就是想约他嘛,大大方方约啊,这近水楼台的。”

“我怎么开得了口啊?”

“我上次不是教给你怎么吊男人喝咖啡了么!”

“算了吧您呐,您上次教给我的,我就没吊成功!”

mike最终无辜地摊手,说:“瞧瞧吧,这就是因为中国男人都是jerk!!!”

程溪溪对mike的论调很不以为然。她解释说,她不是不想放马去追,但是人家现在很忙。上次“随口”问过,陈言正在准备一个很重要的决定命运的考试,她不想在这时候叽叽歪歪拖人家后腿。

善解人意一贯是程小姑娘最大的优点,大家都是挺不容易地过来读博的,日子过得都艰苦,花前月下只是生活的调剂品,人生的这道主菜其实是每个人的学业和将来一辈子的前途。

其实她自己功课也很忙,这学期有一门社会学统计课搞得她焦头烂额。程溪溪一向数学很烂,对数字天生就不敏感,大学高数能及格全靠连蒙带抄,gre数学满分全部仰仗“太傻”机经。焦头烂额之余她还惦念着楼下的小陈博士。

这天周末刚交完个统计作业,程溪溪心情不错就熬了一锅罗宋汤。这是她家传最拿手的汤,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小姑娘看着红澄澄的一锅番茄牛腩,土豆和胡萝卜在里面都已经煮得绵软入味,满屋飘香,心情也跟着咕嘟咕嘟地一阵冒泡,就忍不住跑到电脑旁,给陈言了一封信。

纯粹是一时冲动,她问,你忙呢么,上次很感谢你帮我们做编剧,我做了一锅汤,有空儿上来坐坐,请你吃个饭?

信出去了她就有点儿后悔了,靠,这信写的,完全没有博士生的技术含量,邀约太露骨了。一个女孩没事儿请男孩来家里吃饭,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过打酱油的都知道你心里想干嘛!

正琢磨着,门口有人敲门。不是吧?程溪溪心里慌了,这,信刚出去五分钟,这人,就摸上楼来了?

她连家居服都来不及换掉,傻呆呆的,就只能,大红着脸去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