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溪溪是觉得,前几次,她对胤旭初的态度,实在是太彪悍了。有些事情,很可能是她自己没搞明白误会了,就一股脑给对方脸色看,搞得挺尴尬的。

左眼角余光一瞥,胤旭初两手抱住胸前,嘴里不停地咀嚼口香糖,似乎也在看台上的表演,眼中的光芒却散漫地遍布四周各个角落,闪烁不定。7788xiaoshuo

咱姐们儿,哪能啊~~~小林豪爽地把毛领子皮外套一掀,露出里边金光闪闪带珠片的低胸上衣和浅蓝色紧身牛仔裤。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更何况,不是臭皮匠,程溪溪很快现,她面前的这位小陈博士非常腹黑,非常幽默。

她扶一扶鼻梁上的瓶底儿眼镜,偷偷用手捋了捋已经有点儿泛起油光的头,希望自己尽量看起来比较干净利索。再抬眼看向对面,又觉自己幼稚得不行,完全多此一举,因为人家根本就没往她这里奉送过目光!

一天晚饭后,程溪溪再次接到胤旭初的电话:程溪溪,我们开会讨论春节联欢晚会的事儿,你也来吧!

胤旭初很无奈,叹了口气,说:“我办公室清静没人,又。。。。。。又很安全吧至少,你怕什么呢,我又不是坏人。”

饭后,姑姑家的大男人、小男人和老男人一起围坐在电视机前,兴致勃勃地看直播橄榄球赛,看到精彩处锤地尖叫踩沙吹口哨。三位男士都是da11as?coboys(达拉斯牛仔队)的狂热拥趸。

笔记本当了,需要找个懂行的工科男帮着修理,胤旭初干这个拿手。

那两天程溪溪彻底没有走房门,基本上是钉在了电脑跟前。既然放弃了火鸡大餐,孤零零地过节,咱寂寞也得寂寞得有点儿效率。唰唰唰唰,论文写出来十几页。文科生这个笔杆子不是吹的。

“呃,这个周末啊。。。。。。最近要写好几个作业,太忙。等我有空吧!”

程溪溪心里想着,嘴上却没有问。她近乎固执和变态地维持着一个a型血双鱼女的一贯风格:

烧茄子她实在不拿手,手一抖,醋倒多了!心下暗自希望mike舌头生疮,吃不出来~~~

说到有个性,倒也没有名模吕燕那种天雷勾动地狱之火一般地富有个性。但是不得不说,欧美男人欣赏的亚洲女性的面部特征,都有那么点儿惊悚的感觉。细长的内双丹凤眼,颧骨很高,两颊些许凹陷,下巴很有棱角,小麦式均匀的肤色,身材非常动感。

门虚掩着。推门进去,一个红白人女孩笑眯眯地走出房间看着她。

呃。。。。。。程溪溪觉得自己真***土。她实在很想笑,但是她又觉得不能笑。随便笑话人家是对第二性征不明晰的人群的某种歧视,很没有风度。

程溪溪说真遗憾你失恋了啊,我最近正开桃花儿呢。别看新东方那破烂口语课教得不咋样儿,可是俺对教课的那老师特别感兴趣。刚从美国回来的纯国产帅哥,口语说的倍儿溜嗦,长相、身材、气质和那频繁放电的瑰丽眼神儿都是本姑娘的那杯茶啊!而且上课经常谈美国流行音乐,谈得多是我熟悉的歌手和乐队,简直太来电了!我每次上课都坐第一排,老师眼皮儿底下,这听课费可没白交,捧脸花痴啊~~~

师姐笑了,眨眨眼睛小声说道:“女的。你看出来啦?”她紧跟着补了一句:“她人挺好的。”

挥别旧朋友,跟着新朋友,这伙来自中国大6的二十多岁年轻人此刻站在候机大厅外的街道旁,等待下一趟开往某小镇的机场大巴。

程溪溪心里念叨的“度”二字回音未绝,眼前被她拽开拉索的箱子盖儿果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度,崩裂一般地弹开,从箱子里瞬间涌出一堆小包包,散落于四周一圈儿。

更何况,胤旭初此时的话深深地卡到了她心里某个失陷而柔软的地方。

孤独是一种心境,你怎知我就没有?

“这样特别不好是吧。。。。。。我也知道。”胤旭初垂下眼帘自嘲地笑了,神情令人捉摸不定。

“她比我大两岁,来这儿念个学位镀金的。一开始没想那么多,本来是个挺简单的事。我没跟她交底,她也没说,我以为她家就是个做小生意的。后来她那年寒假回国,省里开什么会的,一帮人见了面儿,就巧了吧,她爸和我爸,就这么着互相知道了。她人还没回来呢,我爸长途电话就过来了,命令我赶紧跟她结婚,想方设法也得把这人给弄到手。”

“然后呢?”

“然后她就回来了。我跟她说,分手,没二话了。”

“你就因为这个跟她分手的么?可是上次你跟我说。。。。。。”

“上次我说的也是原因之一,就这些个原因。当然有这一个原因就够了,绝对不可能的。”胤旭初讲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眼神阴郁。

“那,再然后呢?”程溪溪近乎机械式地继续问对方。

“再然后,我差不多就跟你讲了,就是,闹呗。。。。。。分手分了好多次,她找我谈判,闹,说要告到学校去。哼,我是靠成绩申请了奖学金来的,又不是他省领导送来的公费交换生,他们能拿我怎么样呢?!”

“我爸打长途过来说,我要把他的仕途全毁了。。。。。。操他姥姥的,关他妈我屁事!”

胤旭初眼里瞬间突然射出一道寒淬的目光,盯向面前那只咖啡杯,那目光如同一子弹,几乎要把咖啡杯狙个粉碎。

“我来美国这些年他统共就给我打过两次长途电话,就这两次,第一次跟我说,跟那女的赶紧结婚,他***就可以飞黄腾达了。第二次骂我说我把他全毁了。。。。。。他这是想卖儿子呢,反正他是衬儿子!”

胤旭初一只手放在嘴边,牙齿不断啃咬着中指指关节上的一块皮肤,看着就快把自己的手咬破了。

程溪溪身子缩在软软的沙里,瞪大眼睛,静静地流眼泪。她极力想压抑起伏的胸膛,却觉得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觉得呼吸困难,头痛欲裂。

“溪溪。。。。。。”

胤旭初忽然把手放下来,转头看向她。他以前从来没有直接叫她的名字,但是他现在觉得可以这么叫她了。

程溪溪心里抖了一下,忽然特别难受。她听到对方说:“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是因为这个么?”

程溪溪没反应过来,胤旭初又问了一遍:“我是说,你问的那事儿,你很介意那个是么?”

程溪溪一时语塞,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胤旭初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桌上的烛火映在他眼睛里,小火苗在黑色的瞳仁里摇曳。他慢慢地说:“如果是因为那个,那我没话说,我自己做的,我不想骗你。如果是因为别的,你告诉我,我。。。。。。”

胤旭初脱口想说,我改,我都能改,我怎么做你才会答应我?可是他还是没说出口,太卑微了,这个男人的脾气和自尊让他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胤旭初看到程溪溪不停地在流眼泪。这姑娘怎么了今天,被他伤到了么?他心里很乱,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也不敢逼她,又舍不得就这么放她走。他从来没有一晚上跟一个人说这么多心里话,憋了好多年的话都说出来了。

他觉得他心理上已经对这个女孩儿有了一种依赖感。

程溪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里像是有两根鞭子在不断抽打,青筋突突地暴跳。她真的有点儿累了。上了一天的课,毫无征兆的,晚上来了这么一出,她完全没有思想准备,就被胤旭初给拖进了这个情绪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