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雪人搭把手,把这个大箱子先端出来。”李爸爸很有大家风度同意先拆自己礼物,让雪人”和果子”小心翼翼将大箱子端出来,放柔软草坪。

考虑到我个子最矮,年龄最小,最重要的是我还不是一名光荣的少先队员,种种因素的权衡,顾师太毫不留情的大手一挥,于是我堂而皇之的吊在队伍的最尾端。抬头看着芦荟萝莉甩得欢快的马尾和后背耀眼的红领巾,我不无嫉妒的撇了撇嘴角,亦抬头挺胸,迈着“雄壮激越”的步伐大踏步的往前走。

“中国现在穷得连孩子都喂不饱了吗?”一直尾随在斯密斯美女助理身边的亚裔男子突然操着一口拗口的中文凉凉的说道,脸上的表情既怜悯又倨傲。站在我身旁的小陶秘书浑身紧绷,精瘦的身形在一瞬间完成从“书生”到“死士”的脱变,看向亚裔男子的眼神冰冷得犹如藐视着一堆直立的“死物”。

站在这扇华丽的鎏金大门前,听着小陶秘书“嘟嘟嘟”三声敲门声,我心中急急忙忙将腹稿又梳理了一遍。推门而进的那一刻我被眼前豪华的装饰吓傻眼了,富丽堂皇的欧式家具,金光璀璨的奢华壁炉和一切亮堂堂刺眼的金黄镶边,就连地板上铺的不知名动物的雪白皮毛也染上淡淡的流金。

“我们家乡有句大俗话: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登上门的挑战不接,未战先在气势上就逊人家一筹。至于会不会比不过人家,导致士气大跌,那就是顾师太该头疼的。

“为什么把这种鞋子送给我!”芦荟萝莉可不管眼前的大叔危不危险,手好不好看,她只知道自己收到了最差的礼物。语气强横到蛮不讲理,要不是顾忌有外人在场,一旁面色铁青的顾师太早就挥出倚天剑,一剑挑了这无理取闹的“大脑勺”。

车外面的老师正在与那位便衣中年大叔说着感激涕零的话,车内气氛严峻,火药味十足。周围的小朋友望望外面依然汹涌的人群,瞧瞧车内斗鸡眼似地的两只,一个个不禁眼眶湿润,神情害怕又委屈,就差哭爹喊娘要姥爷。

“真的好想尝尝~~~”芦荟抱着肚子,眨巴着嘴,眼神希冀的望向窗外。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伟大的革命先驱戴着脚镣手铐,站在暗无天日的铁牢窗口望着黑暗的暮色,绝望却又饱含期盼的一声长叹息,“真的好像看到光明的来临。”我浑身一哆嗦,赶紧将脑子里诡异的联想甩开。

“卢仲云家的小孙女!”小陶秘书看着卢慧一会儿鬼头鬼脑的斜眼瞄这边,一会儿又骄傲的像只花孔雀似的与前面众星拱月的顾玲玲玩空中火拼。那张圆滚滚的面饼脸上,表情丰富多变,是个活泼机灵的“开心果”。

早上五点钟起床,洗漱、跑步、吃饭到六点培训室集合,接下来三个小时的舞蹈基础训练,三个小时的美声技巧训练。吃完午饭休息到下午一点,开始三个小时的乐器演奏,三个小时的礼节及普通话训练。

“我叫葛大勇,一《金色的童年》带给大家,希望大家喜欢!”骄傲的走到场中央,熟练的自我介绍外加报幕让周围的老师和同学有些惊诧,鼓掌声却越的热烈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路嘛,耳濡目染这么多年,不论是通俗的还是美声的总能哼上几段,自然忘不了这千篇一律的开场白。

“好喝吧?绝对雨后新茶!”我搓着手,谄媚的望着制服青年迟疑的将茶杯递到干裂的嘴唇边,极力让自己纯洁得犹如天使般水眸直视着对方狐疑的目光。制服青年似乎感觉到的“诚意”,轻轻抿了一口茶,紧蹙的眉头皱得更深,“又涩又苦!还不如白开水。”我抽动的头皮上爬满黑线,哭笑不得看着眼前吧唧着干涩的嘴巴,一脸嫌恶的壮汉。

“我——”我能干什么?!我可没遗传到葛腾龙老祖宗有勇有谋的基因,除了吃和找个称意的男“媳妇”,我别无人生追求,顶多将来再多点存款,除此之外,我只有默默祈祷“万事如意”的能力了。

“求求老神仙一定要想办法化解灾劫!”年轻的母亲吓得面无人色,浑身虚汗淋漓。要不是身后有父亲支撑着,恐怕就要一屁股软到在地。

“宝宝的这身衣服不好吗?!”李熙卿刀子一样的眼神扫了院子里脸色扭曲的几人。

“李熙卿!你放我下来!”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不穿内裤还不是因为你!我凶神恶煞的龇出“獠牙”,做凶狠状。不是我不想咬下去,奈何只有两只手,都用在下身的防御上了。

“倒是个机灵鬼!”秦大叔带着明显恐吓的意味挖了我一眼后,状似无意的瞄了一下身旁自闭得谁也不理会的王雄,“别再糟蹋月亮湾了,回去吧。”秦大叔在小河村不合群,人们都知道他又闷又楞又阴沉,说话还难听。今日一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一句话让本就缩成一团的王雄有往地下钻的趋势。

“但是我爹——,就是你爷爷在敲打我的问题上从来不讲原则!”葛援朝想到爷爷对他的“不折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感到强烈的愤慨。看着葛援朝小叔对爷爷满腹牢骚,我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有一半落地了。哀莫大于心死的人通常没功夫生别人的气,他们只玩自残。

雄纠纠气昂昂的一**接班人透着满腔的激情与热血,他们将是中国傲然崛起的火种!我胸中奔腾着一股炙热的狂潮,我想飞,飞得更高,去苍穹搏击风云;飞得更远,去深海力挽狂澜!紧紧捂住胸口那颗滚烫跳动的心脏,燃烧吧!

“你们的表演非常的精彩!”李固的视线轻轻扫过会议室里的知青,那种令人如沐春风的亲和,让凡是被他注视过的人心里不自觉的升起某种荣誉感。这是上位者与生俱来的魅力,然而我身后的李熙卿却对这样的目光如临大敌,瞬间紧绷了浑身的肌肉。冷峭的下巴上勾勒出生冷的弧度,这是第一次我在李熙卿的脸上看到了:惊讶!

“小河村的知青吗?”就在大家挥泪拥抱,大声欢呼的时候,一位大剧院的工作人员走进休息室问道。

“我要反抗嘛?!”眼看着我这个“路人”要与“日本鬼子”正面遭遇,就在这千钧一的紧要关头,李熙卿将我一把抗起来,迅闪进大红色的幕布后面。

“第三场掩护女八路撤出敌占区!杨鹏、孔夏燕准备!”回过神的石磊,恢复现场指挥若定的导演架势。幕后工作人员将一面开有店铺大门的背景木板推进舞台。

“不去也罢!”李熙卿抿了一口红枣茶,神情倦怠,一副懒得动弹的样子。这让我旺盛的好奇心更重,难道李熙卿真演的是小日本鬼子或是店小二、皇协军之类不堪的小角色?!那就更得去看看,难得有这么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能看到李熙卿出糗。

“因为那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呗!”我嘟着嘴巴斜瞄了父亲一眼,一副你很小白的鄙夷样。惹得身旁的黄奶奶眼冒绿光,摩拳擦掌的就想上前蹂躏我粉嘟嘟的嘴巴。碍于众目睽睽之下,又有李熙卿保驾护航,所以我才幸免于口水的洗涤。至于肚腩上的那只揉搓的越起劲的大手,心里无奈的叹息:就当是按摩吧。

“血管摘取~~~,~~~缝合~~~,伤口痊愈~~~”听着简爷爷神神叨叨的嘀咕,并在图片的空白处一二三四的列出一系列的注意事项。写完之后又闭目在脑子里细细的梳理了一遍,才如释重负般笑得开怀。

“那后来呢?宝宝惊天一叫一定震撼住在场所有的坏蛋!呃——,包括你爸和你黄奶奶!”看到我泫然若泣遭人鄙弃的委屈样,简爷爷知道从小给孩子树立强大的自信心容不得半点马虎。所以简爷爷立马调整心态,尽管他有点体力内耗(憋的),但还是“郑重其事”的表示惊叹。

“我怎么知道,你是爸爸,我是儿子!”我无可奈何的压低嗓门,从牙齿缝隙里挤出的话让爸爸不禁汗毛都倒立起来。而离得两步之遥的人似乎听到我自喉咙里痛苦的呻yin声,对于一切未知的疾病,人都有种莫名的恐慌心理,“红袖章”也不例外的悄悄往后挪了挪。

“一个缠藤的喇叭花就不要在这里糟践祖国未来花秧子了!”爸爸接过范老爷子递过来的葫芦瓜瓢,将面粉舀了三大瓢倒进瓷缸中开始揉面。中间连眼神都欠奉,语气充满鄙夷与调侃。

“和平!”刚走到院围墙门口,就听不远处的黄奶奶饱含欣喜的呼叫。

“说的什么傻话!因为简院长的事情你丢了工作不说,还受到这样的羞辱,简院长要是知道了感激你还来不及。再说,这件事很复杂,里面的门门道道我都理不清,你个女娃子家帮不上忙。”爸爸抓住吴晓玲自虐的双手,苦口婆心的相劝。吴晓玲想到自己这一个多月身心煎熬,不禁悲从心起,哭得也越的伤心了。

“无知当有趣!坐个拖拉机兴奋成这德行,要是让他们坐咱们大院的军用吉普车还不知道该咋呼成什么样。”范齐运鄙夷得眼珠子翘上了天。周围的知青同样骂骂咧咧,却只能看眼睁睁看着拖拉机里的“牲口”寻衅着聒噪。没办法你现在是十一路,人家至少脱离原始石器时代直接步入现代机械化时代。

“阿英,我前面驮宝宝,后面那里放的下这么多东西。”爸爸满脸黑线的望着桌前堆成山一样的行李。到县城三十多公里的路程不是太远,问题是那都是坑坑洼洼的泥土路,骑着凤凰牌的自行车一路颠下来屁股墩也都酸麻的疼。

“那——那要是你等不及结婚——”我压制着心底里的胆寒,硬着头皮反将一军。小眼神怯怯的瞄了一眼李熙卿,却看到他正邪笑着盯着我。紧张的心脏一下子窜到了嗓子眼,讷讷的低着脑袋,肉呼呼的双手无意识的绞着衣角。

“肉包君子~~~”李熙卿似笑非笑的眸子里泛起幽幽的暗潮,盯着我眼神让我一瞬间感觉自己是虎爪下瑟瑟抖的短尾兔。一双肉呼呼的手臂不由自主的护住自己凸起的软绵绵的小肚腩,警惕的望着越来越逼近的一张压迫的脸。

“这个是新鲜的草药,爸爸还加了点冰糖不苦的。”我殷切鼓励的看着李熙卿,千算万算没算到李熙卿这个大男人怕喝中药。

“我哪有欺负王大哥!”我娇嗔的挽上王雄微微抗拒的手臂,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撅着嘴巴抗议石磊不分青红皂白的污蔑,“不信,你问王大哥!是吧,王大哥?”王雄瞥见石磊探询的目光,不禁全身轻颤。

“宝宝!松口!我的手啊——”一声杀猪的惨嚎声将我从暴跳如雷的情绪中拖了回来。睁开朦胧的睡眼,慢慢看清楚我眼前正站着满面泪痕的石磊。

虽然话语间功利心比较重,可是这本是现实。王子与灰姑娘的爱情那毕竟是书本上美好的童话故事,文化的诧异导致见解与价值观的分歧,一对在言语上都无法沟通的夫妻能走多远。爸爸不想把话活的太满,但是这样的遗憾作为当事人的葛援朝必须想清楚。

“什么事情啊,巴巴~~~”我丢开手里的铅笔,眨巴着眼睛纯纯的望着爸爸那张憋屈抽搐的脸。

“别动!”李熙卿不顾我的挣扎,将自己身上的大褂脱下来将我浑身包了个严实。天空中最后一丝光亮也被黑暗吞噬,狂风卷起漫天的灰尘沙砾肆意蹂躏着周边的树木。顶着暴风赶路的李熙卿渐渐额头冒汗,粗重的呼吸声在我耳畔响起。剧烈起伏的胸膛透过薄薄的大褂,出强健的心跳声。

“可爱的小东西。”李熙卿望着我得意得头和尾巴摇,忍不住想伸手捏我肥嫩的包子脸,奈何腾不出双手来,只得狠狠在我脸颊上“吧唧”一口,居然诡异的还用上了牙齿。

“为什么我没在小河村看到这样的批斗大会?”李熙卿有些疑惑的问道。是哦,我好像从来没在这里看到如此血腥疯狂的场面。

“你是个优秀的父亲。”李熙卿喃喃自语,怔怔的看着手里最大的香瓜,修长的手指细细描绘着甜瓜上翠绿色的条纹。眼神飘忽游离,这让一向心思如尘的父亲不禁微微蹙起眉峰。刚有点睡意的我听到李熙卿低喃,涣散的思绪有一点点回笼。

“很晚了,回去吧。”爸爸将我一手提溜起来,放进身后的竹筐,对一旁玩得意犹未尽的李熙卿说到。

“走吧。”李熙卿摸了摸我的头,对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如雨下的父亲轻轻说道。父亲扭过头去,默不作声的转身没入黑暗之中。重新回到这条三叉路口,李熙卿点燃火把继续头前带路。我们三个人各自沉寂在自己的思绪中,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这样默默的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