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快松手!看把孩子弄得头晕晕的。”黄奶奶憋着笑将我从爸爸的魔掌中解脱出来,我受惊的猫儿一般的蜷缩在黄奶奶怀中可怜兮兮的瞪着大眼睛控诉父亲虐待儿童。黄奶奶责备的瞪一眼爸爸,温柔的抚摸着我软乎乎的背脊,“宝宝真是奶奶的开心果,你简爷爷见到宝宝一定很开心。”黄奶奶想到简爷爷还在劳改所过着非人的日子,不禁泪眼连连。

院子里临时搭建的灶台火坑不下四五个,就连大太阳底下晒着的木质马桶就齐刷刷的放着七八只,可见这里住着的人家不在少数。

刚走到走廊上就看到一位年轻的女医师拿着病历卡,脖子上戴着听诊器,望着抽泣的吴晓玲厉声喝问。虽然过去整整五年,当年那位挂号处的何珍女医生至今让我印象深刻。而眼前的何珍虽没有五年前的跋扈,但是那张涂脂抹粉的脸却越的尖酸刻薄。

媳妇在火时候,不论你有多充分的理由,也得先忍着。等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好好的批评教育,既不伤害夫妻感情,还能一展雄风,重振夫纲,简直一箭双雕。但是在孩子教育的问题上,千万不要试图挑战一个母亲的护犊之情。父亲深谙夫妻之道,腆着脸打哈哈,一顿爆炒肉丝就这么消弭于无形。

“王雄怎么了?”石磊看着王雄逃命一样钻进房间,疑惑不解的望向李熙卿,而李熙卿的眼神像看白痴一样看着石磊。石磊更疑惑了,只能将眼神投注到对面的袁立身上,而袁立也是一副傻憨傻憨的迷糊样。

“真的要寄?!”李熙卿捏着手里的信件,不确定的望着我。

但是我的问话却让李熙卿陷入沉思,我不是担心他会编个谎言来糊弄我。我是有感于一句简单的问话却让李熙卿久久的沉默,他似乎从来没有细细斟酌这个问题。作为子女对于自己最亲的人总能得出一两句评述,除非他真的将自己血脉亲人忽略的彻底。

像择菜一样小心翼翼的用指甲的力度将菊花草的嫩叶摘下,这是细致活儿。眼见着太阳西沉,便顾不得双腿的酸麻,两只手同时飞快的挥舞着。

“下一次别咬他!他上厕所不洗手不说,昨天还没洗澡。”李熙卿很享受的品尝着爸爸的爱心小毛豆。时不时不忘拿他嫌恶的眼神略带同情的望向我,全然不顾我刷白的脸。

“孔夏燕的父亲是上海某商会的会长,已经被打成走私派。”爷爷犹豫了半晌才幽幽的说道。在面对儿子未来幸福的问题上,爷爷显得有些护犊子。

“给你女朋友?”看葛援朝这样的别扭,父亲作为过来人自然心里跟明镜似的。自己最小的弟弟有女朋友是件美事,可如果这“女朋友”伸手要推荐表,爸爸就不得不担心了。

“传家宝的继承人选拔岂能儿戏!”爷爷着恼的抬手又是一脑嘣,“呜——”不要动不动就给我吃爆炒蚕豆,我这脑袋是留着将来成为最年轻的栋梁之才,为祖国繁荣富强,实现四个现代化用的!

“年轻人要懂得尊敬老人。”张爷爷一杯酒下肚,苍白的脸上泛起血色,再加上他一头的白雪眉,俨然是游戏凡尘的张果老老神仙。

“二生,你去山坡上看看,留意一下周围和脚下。”钱梁明对于红袖章“山体滑坡”的说法不置可否,微眯起眼睛扭头看向身后那块滚落的巨石,神情一时阴暗不明。我心惊:这个钱梁明很不简单。

“原汁原味的风味小吃,味道相当不错。”李熙卿中肯的评价直接让爸爸乐呵呵的眼睛都看不到了。心中嫉妒:这算什么夸奖,值得这么开心。要我说这比油爆虾不知道好吃多少倍,咦!家里拿来的那么多菜油的。

“是什么?”好像又不完全是葱。

“这是母的。”父亲指着螃蟹腹部下类似“肚脐”的椭圆形说道,“如果是比较窄的那就是公的了。”李熙卿了解的点了点头。

我好奇的伸长脖子眺望,那一处的灯光跟二十一世纪的霓虹灯相比,一个是天上的月亮,一个是地下的萤火虫。奈何在这一片灰暗的夜空下,就这样一处的光亮显得尤为的扎眼,隐隐的看到人潮鼎沸的嘈杂。

“……”李熙卿可去可不去的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但在与我的视线相交替的那一刻,淡漠的表情突然笑得很愉悦,“宝宝想我去,那我就去。”李熙卿一本正经的瞧着我。石磊暗淡的眸子里射出十万伏的电压,紧张兮兮的望着我。

“小石头大哥你们要参加什么比赛啊?”我细嚼慢咽的吃下嘴巴里的米饭,瞧着愣的石磊好奇的问道。

“不——不喜欢!”我就知道这家伙的心眼只有针鼻大,一准跟我翻昨天的旧账。

“我绝对不要上小河小学!”我上辈子是高中教师,这辈子以我现在的知识面可以考北大。奈何年龄太小,赶不上七七年恢复高考的第一场考试了,非常的遗憾。

“阿英!宝宝和我在一起,他很安全!”爸爸上前一把抱住吓得摇摇欲坠的母亲,大声的在她耳边一边一边的说着我很安全。

“恩!”李熙卿点点头,眼睛却一眨眨不眨的盯着竹杯翠绿欲滴的表面,神情相当震惊。

“好美啊!”糯糯软软的童音在这偌大的空间内久久回荡,显得无比的空灵。

“我也可以保证!”我赶紧竖起白嫩嫩的小手臂,李熙卿这人恶劣了一点,但总的老说还是靠得住的。对于我的突然表决,狭窄的石室内四个男人八只眼睛齐刷刷的看向我。

“我这身体不知道还能不能——”苍老沙哑的声音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消沉。我心的猛的一沉:只有对生的希望不抱任何渴求的人,才会如此淡然的堪破生死。

担心父亲走远跟不上,我连连点头答应,撒开两条矮胖腿向竹林外追去。隐隐的看到父亲窜进一条阴暗的巷子里,我偷偷摸摸紧随其后。穿过长长的巷道,尽头却是一片荒凉的山凹,这是前两年大跃进、大炼钢时留下的废弃的采石厂。

“其实父亲不是一盘青菜豆腐,而是一盘正宗的回锅肉。”我摸着下巴中肯的重新给父亲定义。

“噢!是昨天晚上——”李熙卿淡然的语气带着些许意犹未尽的上扬,惹得一旁的父亲很好奇看着他。

“说什么呐!杨鹏!”孔夏燕瞪了一眼痞子样的杨鹏,眼神流转之间带着淡淡的情谊。

“啊!”惊讶道。

“咱们去捕蝉吧!”张大柱听不懂抑扬顿挫的的诗句,有些坐不住的向外挪了挪屁股。

年轻爹站在门口踌躇不前,脸上的神色是既胆怯又羞愧还有那么点生气,总之复杂得让一旁的我直挠心:父子两个哪那么别扭,道一下歉而已的事情。

“女同志!简院长救了我孩子的命,你有什么气就找我撒,不要为难好人。”我有些傻眼:没事爹你参合啥,还一脸老天不公、跺足捶胸的可怜样。声音带着颤抖的哽咽,我都想在旁边拉上一二泉映月助兴。

“对对!还有那一滩水也要擦干净。”黄奶奶从善如流。

翻个身爬坐起来,庆幸床铺不是很高。拉着被单抱着床柱子就想往下滑。但是我还是高估自己身体的灵活度和手腕的握力,“啪”的一声脆响,一屁股墩坐到了地上。除了肉疼,骨头倒是没碰没磕到:肥也有肥的好处。

“调皮蛋!可不许哭鼻子哦。”简院长将一根又粗又长的针头□盐水瓶中,延着一根黄色的足有我拇指粗的橡皮管的另外一头同样有一根又粗又长的针头。这针头绝对比二十一世纪给猪打针的针头还要来得恐怖一些。

“简院长!”年轻的女医生恭敬的向中年男子打招呼。看到身后的我们,脸上闪过一刹那的慌乱。

“娘我来吧。”阿英从奶奶手中接过我后,端起身旁的小碗喂食。红枣煮的稀粥,味道还可以,我吧唧着嘴巴出“吧吧”声,一旁的奶奶笑得很欣慰。

“一切都是媳妇的主意,爹要打要骂,媳妇没有怨言。”阿英仰着头看着眼前的长辈,苍白的脸上露出的笑容很淡也很无奈。葛宝金抡着手中的扁担却是再难打下去,一时间气氛非常的凝重。

此时的村子里一片寂静,有的人家甚至连门都没锁,人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二十一世纪你出门敢不锁门?!恐怕装了三道防盗门心里还不放心。而现在,二十世纪七十年初,却是件稀松平常的事!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到队上开大会。”葛建国无奈的摇了摇头,低低的说了一句后,向东的房间走去。

“老姐姐外面就麻烦你帮我张罗。”奶奶托着玉米粉歉意的向外婆招呼。

“哦!葛胆!葛胆!爹这名字叫顺溜了怎么像个蛋的感觉。”葛援朝不耻下问,直接将在座的其他人笑崩了。

“做爹的人了,做事情还是这么没轻没重的,赶紧给你媳妇多穿点衣服。”大伯母抱起我,腾出地方让年轻爸爸给年轻妈妈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