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果然不同凡响!”感冒的人嘴巴里苦涩,舌苔白吃什么都觉得毫无滋味,再加上身子沉重不舒爽,也就更加没有食欲了。看到李熙卿满意的点头,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阿庆嫂?”爷爷疑惑的望向爸爸。

“援朝!你要那张推荐表有啥用?!”爸爸上前一把揪起还坐在地上生闷气的葛援朝,“平时叫你多读书,你跑得比兔子都快。现如今就你那点文化水平,给你推荐表也是白搭。”

“爷爷最喜欢——”爷爷话音猛的一顿,恍过神来的爷爷色厉内荏的给了我一脑嘣,“不是爷爷!是故事里的老父亲!”爷爷一本正经的纠正我严重的人物主角混淆,我无辜的抱着脑袋,嘟着粉嫩的嘴巴嘀咕:还不都一样。

“要是有瓶酒那就完美了。”木村一口吞下一块螃蟹饼,看着竹筒子里大半桶的螃蟹敖,不禁面露遗憾之色。

“命挺大,只受了点轻伤。”李熙卿上山容易下山更容易,只眨眼的功夫又回到我身旁。遗憾看着前面折身向这边蹒跚过来的钱梁明和“红袖章”,凉凉的感叹。我一脸解恨的望着狼狈不堪往回逃的两人,心中却捏了把冷汗:这小子下手可真够黑的!给点教训也就是了,幸亏没闹出人命,不然我爷爷就该头疼了。

“小笨蛋,牙齿掉了很快还会长出来的。”父亲将一竹蒲的蟹饼子端上桌子,看到我悬然若泣的可怜样,宠溺的摸了摸乌黑的头。

“没——没有啊!”赶紧松开李熙卿的手臂,屁颠颠的跑到父亲腿肚子旁撒欢,以图扰乱视听,“爸爸是什么好东西?”伸手就想够父亲背上的竹筐,可惜蹦跶了老半天,愣是连竹筐底也没碰到。

“那要怎样的才好?”小眼神邪邪的望着父亲,大有你不说出个道道来,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耍赖样。

“那是必须的!”我骄傲抬头挺胸高呼,惹得爸爸爽朗的哈哈大笑。震飞树林间栖息的鸟儿“扑哧”展翅高飞。

“宝宝,那个——”石磊挺爽气的憨小子,愣是扭捏不安的绞着衣服角。眼神小心翼翼的瞧着李熙卿。

“呜呜啊~~~”我怎么长得越来越粉嘟嘟,是不是要适当的减点肥了?!

不过,说到这黑道上的杀伐彪悍之气,眼前的李熙卿倒是跟二十一世纪高智商的黑道领袖人物,倒是有九成像。可是现如今的中国只有流氓,没有黑社会。

小河村小学以前常和尤胆、张大柱去玩,就一排土瓦房,三四个黄毛丫头外加一个老得走不动道的老先生,既教数学又教语文。普通话平翘舌不分,还带着浓浓的吴地方言的嗲嗲声,要是我六岁以后整整六年的日子都在这小学里度过,那我宁可在家当放牛娃。

“熙卿快点!时间再耽误点估计得把我家人给急死。”爸爸催促着李熙卿急急忙忙朝火把处赶去。

“没有。”父亲愣愣的摇头。这年头我连葡萄都没见过,更别说葡萄酒了。

“咔咔——”木村叔叔上前用力的推开石门,石壁内的岩石层内出咔咔的齿轮咬合声。一股温暖干燥的气流迎面扑来,眼前豁然开朗。。8ooyuLe

“这小子出手可真够狠的。”男人伸出黑乎乎的手掌揉着。

怎么听着这东西既像猪又像我呢,我有些疑惑的瞧向一旁憋笑的李熙卿。

太阳最后一丝光亮淹没在地平线之下,苍茫的大地陷入一片昏暗。三伏天尚未来临,然而炙热的高温像蒸笼一样笼罩着大地。人们纷纷走出家门躲进茂密的竹林里纳凉,三三两两扎堆,有一句没一句的闲嗑,消磨这漫长的夜晚。

“哧”这次声响小了许多。李熙卿一镰刀下去,麦秆齐根刷刷斩断,刀口干脆利落,镰刀尖轻轻划了一下地面,带出些许潮湿的泥土。李熙卿擦了把额头密集的汗水,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淡淡的笑意。

“我只是路过。”李熙卿指着前面走过去的王磊等人,我才缓神:原来是要去上工了。

“石磊!昨个晚上的报幕员。”爸爸想起这个说话声音洪亮的年轻人,喜形于色的将一众年轻人引进院子。

“你怎么知道?”张大柱不信。

“小胆哥你喜欢听吗?”智取威虎山那是红色经典剧目,是个中国人都不可能不知道。我知道,也了解故事展的情节,就是听不懂她在唱什么。看着左右兴致盎然乡亲跟着节拍摇头晃脑,一副沉醉其中的表情,我感觉自己像是走进意大利歌剧院的土老帽。

“小福、小安婶婶带糖果给你们哦。”母亲从怀里掏出一把红色的双喜糖果递到两个小女孩手里。两个孩子欢乐的像小鸟一样唧唧咋咋的就捧着糖果向其他的孩子炫耀去了。

心猛的一颤:她在害怕!

“亦轩!看你怎么照顾孩子的,全身都湿透了。”站在门外的黄秀华稳定自己激动的情绪,擦掉眼角的泪水。恢复一贯的从容知性挎着包走进办公室,看着一地的狼籍,有些责备的脸上飞的隐下淡淡的愧疚与心痛。

一顿饭其乐融融的拉进两代人之间的距离。

“这孩子长得可真是可爱,瞧他这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黄秀华欣喜的走到床沿边将我轻轻的抱在怀中,一股淡淡的桂华油的清香弥漫鼻尖。

“我们是从三十里外的大河村来的,孩子病的厉害,但是这里的医生已经下班了,只有等到明天医生上班才能给孩子瞧病。在这里等也许能快点见到医生。”年轻的父亲以为有人要赶他走,一向温柔的性子也露出决绝的神色。

“臭小子你还敢撒谎!你看人家苦根的脸都红肿了!”张大娘瞧了瞧我的脸颊,气愤得陡然涨红了脸,操起一旁的扁担就向野猴子抽去。野猴子眼见着这顿板子抽下来真的要伤筋动骨了,吓得撒腿就跑,身后的张大娘拿着扁担紧追不舍。

“畜生!”葛宝金在援朝一把门关上就暴跳如雷的冲到葛和平跟前,“啪”的一声脆响,葛和平被盛怒之下的老爷子一个巴掌抽的踉跄了三步,差点摔倒在地。

看着眼前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的中国农村一排排的土坯茅草屋,我才知道自己住的那间泥墙瓦顶四合院绝对是条件相当不错的人家。屋前屋后大片大片苍劲的竹子随风摇曳倒是有点世外桃源的恬静。只是这一排排的泥土墙上白漆刷的一个个大标语生生破坏了淳朴小村落的宁静。

“建军再找个吧。”葛建国突然说道,声音低沉。

“吃吧!吃吧!图个乐呵!”外婆又抓了两大把的花生给一旁闲唠的老少爷们。大伙儿一开始有些不好意思,架不住外婆盛情邀请,也都乐呵呵的吃起来。

“倒是有个好名字却被尤家的泥猴子占了。”爷爷不无可惜的看着我,粗糙厚实的手掌摸了摸我肉呼呼的脸蛋。

“你大嫂没用!给不了老葛家男孩——”女人哽咽得再也说不下去。

“没事!可能是累了,很健康的小家伙。”近在咫尺的低沉女声欣慰的说道。

“你可以去当福尔摩斯的助理了。”我由衷的感叹:观察入微,洞若观火,可以想见这人缜密的思维和敏锐的洞察力。

“福尔摩斯?!”李熙卿似笑非笑的望着我瞠目结舌的傻样,自顾自的说道,“一定又是从长征村高书记办公室的电视里看到的。”说完愉悦的捏了捏我肥嘟嘟的脸颊。

毫无保留的选择信任我的这一句敷衍,凭借李熙卿的智商他的心中一定充满疑虑:一个五岁的奶娃,在这个精神食粮极度匮乏的年代,如何知道上个世纪末风靡英国的侦探小说里才华横溢的虚构人物。

但是他选择无条件的信任,不去做任何的探究。这样体贴温柔的李熙卿早晚会将我带进更深的羁绊中去。我期待这样的感动,那就让自己敞开心扉慢慢的去体会这人世间最甜蜜却也最艰涩的情感。

“李大哥你在话剧里演的是什么角色?”我放松身体驯服的缩在李熙卿的怀中,悠哉的晃着腿。望着美丽的天空,零星闪耀,月光如练。

“不知道。”李熙卿很诚实的回答。听着竹林里隐隐的歌声,就知道李熙卿这么一病,本来能捞到士兵乙的角色估计也得泡汤。不知道石磊导演到时候有什么天赋异禀能将李熙卿这个金光闪闪的高大男人给硬塞进去,想到他们在台上会出现的丑态,我就开心的摇头晃脑。

“宝宝想看到的喜剧片估计会泡汤,石磊的剧本大致情节设想还是相当有看头的。”李熙卿摸着我柔软类似胎毛的头说道。

听着李熙卿提到石磊时语气间透着些许的欣赏,这样的突破让我欣慰。一个人无论有多强,他都需要有朋友的支持与肯定。被孤立的人是痛苦的也是不健康的,至少在精神上他们备受“孤独”的煎熬。

可是朋友再好,终究无法弥补亲情缺失带来的遗憾。曾经我为寻找自己的根,足迹踏遍半个中国,一次次的给予希望却一次次的无情剥夺。可是等我找到的时候,除了两块冰冷的石碑只剩下一身的疲倦与惆怅,想哭却再也掉不出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