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父亲喜欢哪个儿子就把传家宝给哪个儿子!”看着爷爷鼓瞪着牛眼,我老老实实的又将答案重复了一遍。爷爷满意的眯起眼睛,轻轻揉了揉我被敲的脑勺。

“谢谢宝宝哦~~~”张爷爷缓缓立起身,老寒腿估计有些作,他的动作迟缓了不少。很艰难的挪到我跟前时,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爬满密集的汗水。这还是盛夏风湿就如此的难耐,要是冬天的话那该是怎样的疼痛。

“我们得躲躲。”李熙卿说着就将我从地上提溜起来,一个侧身隐蔽在旁边一块巨石后。

“爸爸你迟到了哦~~~”我邪邪的睨了一眼动作陡然有些僵硬父亲。

“好东西!”爸爸神秘兮兮的从竹筐里检出一撮韭菜一样的绿色植物,植物根系上有一小团类似蒜苗一样的白色小球。

“哼!”妄想动摇我稳如磐石的强大自信。我抱着自己圆滚滚软乎乎的小肚子,扭头不理李熙卿“嫉妒”的脸。

一排排苍翠的杉木树根系粗壮,盘根错节的扎根在深凹的港口岸边,透过深幽的密林,依稀可以看到滔滔不绝的江水,和泊在浅滩边过夜的船只。

“石头大哥果然了不起!”我竖起拇指,一脸崇拜的看着石磊。石磊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头,有意无意的挺了挺胸膛。

“把嘴巴里的米饭吃掉再说话!”李熙卿有模有样的板着脸。看着我伸着脖子又想直接吞,李熙卿轻轻给了我一脑嘣儿,神情严肃的说,“想将来长大了吃什么都胃疼?”

石磊的身体被身后的范齐运抱住无法动弹,但是这只牛犊子两条腿使劲蹬着身前杨鹏,杨鹏下手比较阴,专挑石磊的脸部打。石磊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也挂了彩。杨鹏也不好受,肚子上被石磊几拳捶得差点没把苦胆给吐出来。

“叮!叮!”远处传来铁器的击打声,这是村西头小河小学早读课的敲铃声。

“爷爷~~~”我迷迷糊糊间听到爷爷喊自己,而且语气相当的绝望。正迷糊之际就看到前方火把闪耀,人声嘈杂。

“喝过啤酒、威士忌、白兰地吗?”张爷爷继续问道。

两扇石门一左一右各盘踞着一只神态狰狞的凶兽:怒睁着双目,张开血盆大吼仰天咆哮,尖锐的长角呈螺旋状直插云霄。

“他叫李熙卿,是这次下乡知青中的一员。”父亲向男人轻轻点了一下头。

“我这次来,带来您最喜欢的老白干。”父亲稳下有些伤感的情绪,悉悉索索的将手中的包裹抖开。我在墙壁外听到里面再一次传出说话的声音,立马放弃对李熙卿的眼神攻击,全神贯注的偷听里面人的谈话。

“路上小心些。”母亲将手里的包裹塞进父亲的手中,压低嗓门担忧的嘱咐道。我躺在两棵竹子间的吊床上,迷迷糊糊中听到两个人嘀嘀咕咕在说着什么。

“小伙子还在什么愣!”已经将李熙卿远远甩在后头的父亲回过头,挥舞着镰刀大声喊道。

“他怎么会在这!”尤胆惊呼,一双黝黑的眸子似乎要喷出火来死死的盯住眼前依然淡漠的李熙卿。

“还犟嘴——”奶奶拿起舀水的半瓢葫芦就想往小叔叔的脑门上敲。

“我娘就是跟狐狸精跑的!”尤胆一双漆黑的眸子迸射出仇恨的火花,连看向前面的阴影也带着一股子恨意。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雕像一样的淡漠青年突然猛的抬起头,互相注视的目光在空中相撞,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一匹狼,一匹来自草原上饥饿受伤的孤狼:残忍而又狡猾。被这样刀子一样犀利的眼神注视,让我浑身如浸冰窟,心中暗暗咋舌:好强的气势。

“和平!这自行车哪来的?看着比长征村书记家的那辆还气派!”撸着袖子的尤建军急急忙忙走出厨房围着自行车转了一圈,这敲敲那捏捏,嘴里啧啧称叹。

“简院长讨饶多时,一场误会。还望简院长体谅我们的工作,大家都是为人民服务嘛!”汪直歉意的行了个军礼,起身告辞。

“奶!欺——”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向一旁不可置信却又狂喜得眼泪汪汪的黄秀华。认了爷爷还不索性将奶奶也一并认了,反正多一个人呵护将来还能多一包压岁钱。被简爷爷抱在怀里却蹦跶着张开双臂要黄奶奶,嘴里还不时控诉自己受到的不公正待遇。

“恩!”母亲绯红的脸颊上露出难以掩饰的甜蜜,有些羞赧的说道,“阿和的手艺在小河村是最好的。”

“啊~~~”我心情大好。被人整整当九个月的猪来夸,现在总算有人慧眼识英雄现咱爷们也是一个人的时候,那心情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父亲一手抱着我,一手拉住母亲走出医院的大厅,在医院门口檐下的石柱旁坐了下来。将我身上的薄被子重新裹了裹,又摸了摸我的额头确定没有加重病情的迹象,紧蹙的眉头才有些放松下来。

“算啦!小孩子之间闹着玩的。”爷爷严肃的嘴角直抽抽。身后的阿英心疼的轻轻摸了摸我被眼泪水浸泡得有些红肿的脸颊。

“那么就让我们一家人一起面对!”阿英灼灼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一刻我没有从这个我一向认为温柔善良近乎软弱的女人身上看出半点的迟疑与恐惧。

“打倒一切牛鬼蛇神!”

“瞎说什么!臭小子,还不吃完饭回家睡觉去!”尤建军喝斥。

“还是我这个老姐姐本事!”奶奶将磨成粉末的玉米粉装进扁蒲里,看着场中长袖善舞的外婆微微点了点头。

“建国你有好的名字吗?”爷爷很明主的问向一旁严肃的葛建国,我现在现这个爷爷有三个儿子,其实最像他老人家的就数这个大儿子葛建国。老二葛和平也就是我现在的父亲倒是有些像一直默不作声却全身洋溢着让人祥和温暖的奶奶。老三葛援朝目前看就是一只十六岁出头的野猴子。

“大嫂!小福和小安多懂事的孩子不比男孩差,再说大嫂和我大哥多年轻的人,还怕将来没机会!”母亲的安慰让女人破涕为笑。

“孩子脸色青,有缺氧的症状!”年轻的女人惊呼。

“宝宝你来爷爷正屋尿尿来了?”爸爸狼外婆似的望着我,说着还不紧不慢的撸起袖子。一双犀利的眼睛是直勾勾的往我粉嫩的屁股上瞄,惊得我反手抱住自己的屁股就往爷爷房间内跑。

“爷爷!”看到爷爷这尊大佛就像看到救星一样,飞扑过去抱着爷爷的大腿就往上爬。爷爷看到我总算是找到往下爬的梯子了,于是乐呵呵的将我从他的腿肚子上提溜了上来。坐在爷爷的大腿上,背靠着爷爷依然强健的胸膛。我得意洋洋的晃着腿,还不忘蔑了一眼无奈扶额的父亲。

“宝宝怎么还没睡?”爷爷捏了捏我肉呼呼的脸颊。

“爹,宝宝他——”

“我刚才是睡着的,可是后来被爸爸吵醒了。”我眨巴着眼睛恶人先告状,控诉爸爸不人道的恶劣行径。及时截断爸爸的小报告,眼角的余光狠狠的鄙视了一眼父亲:至于吗,还跟我个小孩子过不去。

“淘气,一到晚上你就精神了。跟你爸爸小时候真是一点都不像。”也许是葛援朝刚才这么一折腾让爷爷想起很多陈年的旧事。

“爸爸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我“可爱”的小大人似地抱着双臂,一副准备认真听故事的架势。爷爷开心的揉着我晃动的脑袋,神情变得悠远。就连一旁的母亲也好奇的伸长脖子,似乎对爸爸小时候的模样非常的感兴趣。

“你爸爸小时候一到晚上就呼啦啦的睡,半夜又哭又闹的折腾得人睡不着觉,一大清早的就不知道猫那里玩得见不着人影,晚上回家整一个泥猴子。”父亲小时候的那点小怪癖爷爷至今历历在目。一旁的爸爸笑得很腼腆也很感动。母亲捂着嘴巴促狭的望着父亲。

“爸爸小时候可爱吗?”我眨巴着眼睛希望爷爷多爆料,最好是将爸爸几岁还尿床这样的糗事也拿出来晒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