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爷爷快吃。”我极力控制自己白嫩小手的微颤,小心翼翼的从包裹中掏出一块块还热乎的螃蟹饼,从铁窗的缝隙中递了出去。

“组——组长!你受伤了!”红袖章看着钱梁明捂住后脑勺的手指缝里不断流出的鲜红色的血,紧张与崇拜之情一语难表。几度哽咽的抽泣,双目含泪却始终没有流出眼眶。

“呜——”我一把护住自己圆溜溜的脑袋,怒目而视身旁促狭的李熙卿,“干嘛打我的头!”虽然吃品难看了点,但那也是局势所迫!我眯起水汪汪的大眼睛恶狠狠的挖了眼李熙卿手臂上已经结疤的血痂,还不忘亮出自己越尖利的两颗小虎牙。

“宝宝真是体贴。”李熙卿愉悦的捏了捏我翕动的小鼻头,笑呵呵的说道。我心里中鄙夷:要不是为了毁灭罪证,我那有空搭理你。

“啊!好多啊!”二十一世纪龙虾都上了酒席餐桌,而螃蟹敖更是四五十块钱一盘子的大菜。看着这满地爬爬的螃蟹敖能不激动?!赶紧一把夺过父亲手里的小篓子,向最密集的螃蟹聚集群罩去。

“爸爸他欺负我!”你能指望五岁的奶娃腿有多长?!他这是性质恶劣的人身攻击,所以我耍宝的在年轻父亲后背上可怜兮兮的控诉。

“我也不知道。”石磊很挫败的垂下肩膀。我心中叹息,李熙卿的塑造感真的很差。他的个性与气质让他只适合演一种角色:本色出演!让他演打入敌后的情报员,太过扎眼,这是搞间谍侦察的最大忌讳。演小日本的话,那岂不是找批评吗?你见过日本鬼子长得这么英伟的。演汉奸或是伪军都不适合,太抢镜头了。

“慢点,要细嚼慢咽。”李熙卿憋红着脸,将手里的调羹从我的利齿下抽了出来,带出一条长长的银丝。我糗得赶紧伸手去擦嘴角挂出的口水,却被李熙卿一手挡住。慢条斯理的从口袋中掏出一块白色的手帕,轻轻擦拭我的嘴巴。

“你等着!”范齐运一把抹去鼻子里挂出的鼻血,恨恨的指着石磊威胁道。

“宝宝!我和大柱要去上学了,以后就没时间一起玩了,你要是一个人没劲就到村西头的小河小学找我们两玩。”尤胆一脸不舍的看着我,这几年的战斗友谊不是说放就放得下的。

“宝宝你出门的时候怎么跟妈妈说的?”爸爸知道他出门的行踪只有母亲阿英知晓,爷爷看到我失踪估计会以为我跟着爸爸,也许就不会那么着急。问题是妈妈一准认定我不可能跟着爸爸去那么危险的地方的,于是问题就这样产生了。

“这第一烧我可是喝了足足十三年,还认识不够?”只要往这酒里面掺了一滴水,父亲都有信心将他分辨出来,所以爸爸有些不服气的梗着脖子。

“饕餮!”张爷爷微笑的抚摸着下巴处一撮雪白的胡须,神态从容却自豪。

“周围没人。”从地洞钻出来的男人打破越见沉闷伤感的气氛。

“胖嘟嘟的很健康。”张大伯欣慰的笑出声,语气中包含着长辈的慈祥与殷殷期盼。我心中暗暗揣摩,什么东西是胖嘟嘟的还很健康。母亲送父亲出竹林时我可是瞧得真真的,除了包裹再无其他,更别说这好像还是个活物。

“被宝宝这么一摸,就不疼了。”爷爷哈哈大笑起来。

站在身后整整捡了一篓子麦穗的我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这家伙估计重来都没拿过镰刀。用力或轻或重,全然没有章法,有心上去说说,却羞愧的现自己还不如李熙卿。

“思想觉悟!”我指着自己的脑壳。张大柱和尤胆两个人一脸疑惑的看着对方,虽不明白这思想还能有啥差距,但是一想到‘越来越远’,这两个毛头小子第一次有种被抛在后面的危机感。

“来了!来了!”葛援朝脑袋一缩“刺溜”从奶奶的瓜瓢下躲过一劫,急急忙忙跑去开门。

“狐狸精是女的!”张大柱反驳,神情肯定。

“哼!”傲娇的冷哼一身,向对方翻了一个白眼后,注意力重新放到了表演台上。此时台上的阿庆嫂年轻漂亮,声音清亮,狡黠的眸子里闪动着智慧的光芒,惹得台下的父老乡亲一个劲的鼓掌叫好。没有注意到身后淡漠青年嘴角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回来就好!快回屋,你尤兄弟刚从江边上回来,听说你从县城回来带着一篓子的青蟹正在厨房忙活着呐。”奶奶眼眶湿润着从母亲怀里接过我,看到我肥嘟嘟的没缺斤少两反而白胖了不少,满是细纹的眼角闪过满足的泪花。

“何珍同志现在基本可以确定简亦轩同志是清白的。”汪直一脸严肃的注视着不满的何珍。

“乖宝宝!”简爷爷逮着我的脸颊一顿猛亲。心中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好好的我去招惹这个严重亲子感情缺稀的伪老头子干嘛!揉着酸疼的肚子,满脸汗水泪水鼻涕水一股脑的全蹭到简爷爷身上。看着一丝不苟的白大褂变得皱巴巴、粘糊糊、湿漉漉,原本懊恼的小心眼,这一刻又飞了起来。

“哪有那么好,而且我爹不让。”年轻的父亲有些遗憾。

“我们是从大河村来的,我叫葛和平,她是我媳妇叫黄英。我儿子叫葛大勇——”年亲的父亲正襟危坐有板有眼的介绍,俨然是回答警察例行讯问。

这一刻眼泪在我眼眶中打转,今天一天将我一生的感动都预支了,我已经没有可以感动的了,我需要好好的活着,为了他们!

“娘!我没打他的脸。”野猴子急了。

钱梁明怒气冲冲的从后院走出来,带着手底下七八个红袖章扬长而去。葛和平和阿英原是出来受死的,结果酝酿了半天悲壮的气氛却是虚惊一场。

“阿英你妈呢?”伯母将手里新鲜嫩草抱了一捆放进后院的墙角里,转身走了过来。

“弟弟又翻白眼了。”大胆指着我的眼睛执着道。

“老封建!老顽固!”外公看着爷爷甩手走人,脸色难看。将我托付给母亲后,牛脾气顶上来,倔着回家吃饭去了。落得满院子的人有些傻眼。

“建国初中都没念完哪有爹的觉悟高,爹您取的名字一准是最好的。”大伯母乐呵呵的说道。旁边的葛建国如梦方醒,连连点头。

“阿英,可苦了你了。”女人说话间有些哽咽。我深有同感外加心有余悸的点点头:要不是我天赋异禀,这次估计得一尸两命!

婴儿凄惨的哇哇大哭三声后,声音诡异的戛然而止。

我假寐的蹭了蹭被子,将整个脑袋埋了进去。伟大的母亲永远都在默默的铸着自己的安乐窝,她希望远方拼搏的儿子在回家的那一刻是彻底的放松与回归,这就足够了。

曾经我羡慕别人有父母亲人无微不至的呵护,后来现自己永远得不到的时候,我便痛恨这样令人软弱的温柔。而现在我享受着家庭的温馨的同时,心却一次次的被这比海还要深的恩情所感动着。

“宝宝这么聪慧将来一定能成才,小河村的文状元一定出在我们老葛家。”爸爸自信满满的样子惹得一旁的母亲“咯咯”的笑出声,“哪有父亲这样夸自己的孩子的。”嘴上责备着,脸上却掩饰不住的期盼与雄心。

“我觉得咱爹那套‘棍下出孝子’的想法太过时了。”爸爸故意压低嗓门神秘兮兮的说道。

“嘘——,被爹知道又该说你满脑子古怪想法了。”年轻母亲睨了眼父亲,爷爷这老独裁平时是够霸道的,而且动不动吹胡子瞪眼睛,火上来时那是逮着扁担就往人身上抽。母亲想到上次母羊事件,至今看到爷爷拿扁担都心有余悸的避开三两步,于是母亲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问爸爸,“那你绝得应该咋样教育儿子成才?”

“沟通!”爸爸得意了,终于有人敢质疑爷爷的霸权统治。于是很得瑟的也坐到我的小床榻上,准备跟母亲讨论关于教育儿子的方法及计划等诸多想法。躺在床上假寐的我一阵心惊肉跳的抓住身下的被褥,爸爸一屁股坐下来,我的床板就像跷跷板一样的倾斜了过来。

“沟通?”母亲相当不理解的皱着细长的眉毛,一双秀目灼灼的望着父亲。

“就是多做交流,让孩子打心里把爸爸当成是可以信赖的伙伴。”父亲得意洋洋的一番话让我打心底里佩服,因为他的育儿思想整整提前了三十多年。继承不是本事,创造才是真正的强人,在这个年代年轻爸爸的思想是相当的进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