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坏蛋还不去洗脸!”爸爸举着手里的竹筷作势想敲我的脑袋,我“咯咯”笑着跑出门去,用了平时十分之一的时间洗脸刷牙,然后一屁股坐到院子里的石桌上开始流口水。

“那是!平时要注意多多锻炼身体。”我掀起自己小褂子的衣角将李熙卿手臂上的血点子擦掉,千万不能让爸爸看到我行凶的罪证。

“好啦,开始行动!”爸爸一马当先跳下堤坝,然后转身将我抱了下来。刚走进芦苇荡的边缘就看到密密麻麻的螃蟹惊慌失措的四散逃跑,个头大的足有青蟹般大小,小的约莫只有指甲壳般。

“靠你一双矮短腿走到明天也到不了长江港口岸的。”李熙卿头前带路,举着火把,凉凉的调侃道。

“让李大哥演什么角色?”我疑惑的问石磊。石磊抬头愣愣的望着院子里洗手净面的李熙卿,举手投足间浑然天成的优雅,却透出冷冽的气质。石磊原本呆愣的脸上立马露出痛苦的的神色。

“宝宝吃饱了?”李熙卿似笑非笑的望着我,说着就想将我的小汤碗撤下去。我急了,我才三分饱都不到,这家伙忒恶劣了。我赶紧“啊呜”一大口含住汤勺,奈何陶瓷的调羹太大,撑死我的嘴巴也只塞进去一半。

“完事了?”李熙卿微眯着幽暗的眼睛,再加上这身精瘦强壮的身板,说话语气淡漠的毫无起伏,顿时震慑住地上撒泼耍狠的三只。三个人不服气的瞪了一眼后,各自爬起来,拍着身上的灰尘。

“大柱子哥,你们这是——”站在我面前的张大柱和尤胆两个人一身崭新的衣服俨然比村上新婚的新郎官还喜庆。两个人肩膀上都背着军绿色的书包,书包上还有一颗大大的红色五角星。只是这两人的神情凄楚,眉毛蹙的跟打了结似地。

“事情复杂了!”爸爸一看前面这阵势就知道家里人以为孩子失踪,急得满村子的找,特别是前前后后的小沟沟里。我亦恍然:这年代大人整天在田间忙活,照看不到孩子,再加上孩子生养的又多,每年夏天掉河里溺死的孩子不计其数。

“哈哈,那是因为你对酒的认识还不够。”张爷爷捋雪白色的胡须,笑眯眯的打量一旁端坐的李熙卿。从来都是他cT别人,今天反倒被张爷爷给透视了一回,李熙卿的身体有些不自然的紧绷。

“这是什么?”李熙卿陡然拔高的声音显得非常的震惊。

李熙卿至始至终沉默不语的站在窗口,神情冷凝,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等一会再喝!带来了吗?”被父亲唤作张大伯的老人阻止父亲手里的动作,有些期待的问道。我又紧张又好奇的将耳朵紧紧的贴向墙壁,什么东西?

“疼?”伸出粉嫩的小指头戳了戳爷爷通红的手臂,心疼的看着眼前乐呵呵的老头。

李熙卿蹲下腰去,左手抓住一把麦秆,右手挥起镰刀“咔”的一声脆性,镰刀锋利的刀口拦腰斩断麦秆而镰刀尖也深深的□泥土里。李熙卿有些僵硬的把镰刀从泥土里□,重新将噌亮的刀口压得低低的放在麦秆的根部来回的抽,像割猪肉一样费劲。

“什么差距?”尤胆一脸紧张。

“葛村长起了吗?”“嘟嘟”叩门声。

“咕咚!”听到张大柱和尤胆两人的对话,我紧张的咽了口口水,腿却没先前抖的厉害了。

冰冷的眼神陡然一窒,冷漠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疑惑。我心中得瑟:任你奸猾似鬼,也休想现我这五岁稚儿躯体里强大的灵魂,嘎嘎!

“娘!大嫂!”几天不见年轻爹有些腼腆的叫了声。

“汪主任,我可以作证。简亦轩绝与海外资本主义美帝有牵连,他是彻头彻尾的敌特份子!”汪直身后憋不住的何珍跳出来,指着简亦轩义正词严的控诉。

“咯咯~~~,爷爷!”

“是吗?!”黄秀华瞪大双眼有些惊讶一向保守的农村居然也有大老爷们出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

“我叫黄秀华,是葛院长的妻子,有什么困难直管说。”黄秀华看出小夫妻两个羞红的脸上一副举足无措的青涩样,明亮的眼睛里闪过喜爱的神色。

“吃点吧,一天没吃东西了。”父亲从怀里掏出两张捂得有些馊的饼递给年轻的母亲。母亲接过大口大口的咀嚼起来,干裂的嘴唇可以想象这样的饼该何等的难以下咽,但是为了有体力不拖累孩子跟丈夫,年轻的母亲逼迫自己咽下去。

“爷,柒——”看着周围善良的百姓有些信服的眼神,我急了: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这两个野小子吧!尚未干涸的眼泪带着淡淡的咸涩让我有些晒伤的脸蛋一阵火辣辣的疼,我委屈的指着自己炙人的脸颊,控诉两人的暴行。

“恩!”葛和平拥着阿英的肩膀,而阿英手里抱着我向小院子走去。温暖的阳光照射进小院最阴暗的墙角根下,枯萎的小草孢出新的翠绿色的嫩芽儿。

“好了!我也该走了,生产大队的任务我落下的这十几天全撂在你妹妹阿琴身上,再不回去下个月的公分少了就该饿肚子了。”外婆说着起身将竹筐再一次背到背上,也不让阿英送风风火火的走了。

对啊!你个鼻涕虫瞎掺和什么,吃完饭回家睡觉去!我心中嘀咕:年纪不大,眼睛到好使。

“黄宝贵!我跟你说过了!我儿子这辈子只做农民不做匠人!”爷爷突然涨红了脸,“嗖”的站起身,狠狠的将手里的烟蒂甩到了地上,转身向院子外走去。身后的爸爸刚毅略带稚嫩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爹,我觉得——”葛建国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大伯母在桌子底下给他一脚。

“大嫂!”父亲赶紧接过接过大嫂手中的被子,侧身让出道来。

“恩!”严肃的低喝一声。我只觉得乏力绵软的身体好似被放进冰窖里,冷得浑身抖索。“啪”的一声脆响,屁股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本能的张口就想呼痛,“哇~~~哇~~~哇——”

人们都说尤胆的爸爸命硬的很,这辈子注定天煞孤星,而且专克亲近的“女人”,愣是这让三十多岁的壮汉在自己老婆跑了之后的十几年里,依然鳏寡孤独。

“封建不信还真信不得。”我很权威的望着眼前一片水域,有感而言。极力抚平身上竖起来的汗毛。

“宝宝还介意湖里女鬼的故事呐~~~”李熙卿笑得贼贱,恨的我“咯吱”的磨牙。爸爸讲这故事时李熙卿这家伙刚好在场,自然看到我被吓得难看的脸色,甚至尿急也不敢一个人摸黑上厕所,当时的李熙卿笑得就很内伤。

我承认尤建军大伯的英勇事迹让我心底里的胆怯稍稍平缓,可是这家伙用得着老揪着我的小丑态乐此不疲的嘲弄!再怎么说我也是五岁的娃,害怕鬼魂妖怪那也是自然!

“宝宝,再耽搁,再脆香的食物也变成面疙瘩啰~~~”李熙卿看着我恼羞成怒的露出小尖牙,故意在我面前摇晃着手里的包裹。

“哼!”扭头望向前方渐渐靠近的石室,暂时咱大人不计小人过,回家跟爸爸要本小本子把李熙卿对我的迫害一一记录在案,将来“强拐”或“扑到”也有个凭证。

得瑟的摇头晃脑,环视一周,心中赞叹:李熙卿这脑子不是盖的,身前是石室,身后是湖泊。如此空旷的所在莫说是人,就是一只土狗靠近那也是一目了然。而且相隔如此之远就是有人瞧见也甭想看清楚我们的长相,唯一的缺憾就是我这个小孩的目标反而大了点。

“张爷爷~~~,木村叔叔~~~”伏在墙上轻轻低唤,等了半天却听不到里面半点响动。难道是钻到地下室去了,以张爷爷的睿智不可能犯如此低级的错误,难道出了什么事情?我急急指着略微再高一点的窗口想去瞧个明白,猛抬头就现李熙卿瞬间紧绷着的脸,我的心猛的一沉!

“张爷——爷~~~”李熙卿将我的小身子再抬高了一点,我扒拉上窗口铁柱上,伸长脖子眼前的一切让我震惊,愤怒与不忍揪得我心酸。狭小的牢房内光线昏暗,空气潮湿带着腥臭的难闻气味,的烂稻草上爬满蟑螂、苍蝇,一定还有吸血的跳蚤。

张爷爷浑身脏兮兮,头凌乱,表情呆滞,甚至有口水挂在嘴角,怎么看怎么像是患上了老年痴呆症。

木村浑身乌漆抹黑根本瞧不见本来肤色,乱得像稻草的头上结着一块块的黑乎乎的粘块,恶心的让人胃里只泛酸水。长长的头和胡须看不到他的脸,但是一双黑乎乎的熊掌正一根根捡着地上的草屑,这样子不像神经病都难。

“张老爷子不要吓唬宝宝。”李熙卿紧绷的神情渐渐平静下来,微笑的脸上露出淡淡的钦佩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