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没做坏事吧。”爸爸背着竹筐从幽暗的杉木林深处走了出来。

“又是跟你爷爷学这一套。”父亲一阵头疼的扶额。也许是性格上的迥异,爸爸喜欢婉转抒情类的诗歌表达方式,而爷爷更喜欢“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与天斗其乐无穷”这样大胆、激情却又朗朗上口的诗句。为这天壤之别的差异,爷爷就不止一次和年轻的父亲红过脸,奶奶无奈的将这归咎于“代沟”的不可跨越。

“宝宝将来一定能长得比爸爸还要高。”年轻的父亲脚下生风,高低不平的泥土小径愣是如履平地般健步如飞。耳边听着我的撒娇,年轻的爸爸愉悦高昂的语气透着无限的遐想,一准是想到我长大了该帅成啥样。

“石头大哥这前后五个小时不到的功夫,你的剧本写好了?”难道我小河村出了个才华横溢的大才子?!而我们却不知道!

我讷讷的忘记咀嚼嘴巴里的食物,仰起头看着一双狭长的眼眸清明一片。清晰的倒映出一个可爱的瓷娃娃:黑葡萄似地眼睛水汪汪的闪着流光溢彩,粉红色泽的小嘴巴震惊的张得大大的,可以看到上下两排洁白的小乳牙。粉嘟嘟婴儿肥的脸蛋上泛起娇嫩的绯红色,柔软的黑色头乖乖贴服在脑门上,一对肉呼呼的小耳垂若隐若现。

“咕咚!”我瞪着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狠狠的咽下口腔内泛滥的口水。这家伙绝对可以上二十一世纪世界顶级男模的杂志封面,这身材、这外形、这气势,极品型男。

“我娘说过两年宝宝也会去上学,到那时候我们又可以在一起玩。”张大柱看着我皱眉,很体贴的安慰道。

“宝宝回家再睡,路上睡着会感冒的。宝宝想听什么歌,爸爸教宝宝唱。”年轻的爸爸抓住我的小手臂摇晃着,想打跑我的瞌睡虫,但是我脑袋晃啊晃的有些昏沉起来。爸爸赶忙将自己身上唯一的一件汗衫脱下来,裹在我身上,一边催促抱着我的李熙卿加快步伐。

“你只喝过这第一烧,喝过葡萄酒?”张爷爷抿了一口烧酒问向一旁不服气的父亲。

父亲将引燃的火柴投进一旁凸出洞壁的凹槽内,火“嘭”的窜了上来,瞬间照亮整个洞穴。洞很窄,四个成年男人站在一起显得非常的拥挤。

“木村肩膀没事吧?”父亲走上前查看男人略显迟钝的肩膀。

“宝宝是希望我再吻一次。”李熙卿低声呢喃带着玩世不恭的调笑,嘴巴又一次贴向我的脸颊。我猛的回神,一把撑住李熙卿探过来的额头,很有气势的眯起眼睛威胁:适合而止!

“他爸!不要把身上的芒刺弄到孩子身上。”奶奶端着菜粥从厨房间走出来,看到爷爷捏我的脸有些气恼道。

那种孤寂像是要将整个人吞噬,没人了解那一刻的无助与恐慌,只有曾经同样寂寞过的人才能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

“啊!你在这里偷窥!”感觉头顶上的阴影,我猛的偏过头就看到李熙卿那张讪笑的脸,气得我浑身抖遥指李熙卿的高鼻梁,愤恨难平状的狂吼道。

“你多半有个正形,你爹就不用整天为你操心。”刚好出来打水给爷爷洗脸的奶奶一脸责备的瞪了一眼小叔叔葛援朝。

“也有男的!”尤胆一副没见识鄙视样,瞪了一眼张大柱。

身后黑压压的人群个个神情期盼的紧紧盯着着舞台上看,没人吹口哨,没人出尖啸,没人举着牌子嘶声力竭的吼叫,这让身处一片掌声的我感觉是在学校开学生表彰大会。眼角的余光掠过左手边气氛热烈的知青们,一张年轻的面孔突兀的闯入我的眼帘。

“婶婶!我要看弟弟。”小福欢快的飞扑过来,拉着年轻娘的裤管一阵摇晃,身后怯怯的小安不时拿小眼睛往这里瞟。

汪直拿着手里一摞的文件越看脸色越慎重,当看到那份黄色信笺纸上龙飞凤舞的几个毛笔字时,一张脸陡然露出疯狂炙热的崇拜。书信也不看了,恭敬的拿着手里的信笺像捧着圣旨一样唯恐稍有闪失,小心翼翼的将材料一一重新放进档案袋,九十度鞠躬庄严的将档案袋递还给一旁惊愕的黄奶奶。

眼睑的余光看到黄秀华正拎着着土黄色的布包站在门口的角落里,一只手掌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巴。门框投下的阴影模糊了她颤抖的身体,然而眼角滚落的泪水却特别的亮。

“哈哈!现在知道你这最得意的一手原来是件奢侈品。”简院长看着不可思议的黄秀华调侃起来。

“咯咯~~~”幼儿奶声奶气的咯咯笑声乍然响起,打断父亲傻不愣登的自我介绍。不是我想嘲笑自己的新任父亲,实在是自己的这位年轻父亲青涩的表达方式让我喷笑。嘴上咯咯笑的欢腾:这个世界上最淳朴的男人才是最可爱的男人。

“同志!那医生什么时候来?”父亲失望的脸上露出深深的无奈与自责,他只能抱希望于明天,而明天还来不来得及他不敢想。

我心中奸笑: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知道!横竖是个死!”阿英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

“回去了,她一向是闲不住的人。”阿英裹紧我身上的小棉袄,将我整个放进竹篓里背在背上,“嫂子!我们也去大赛河帮忙。”说着两个人一起走出门。

“大胆吃吧,弟弟牙齿还没长出来,吃不了馒头。”葛和平好笑道。

“大伙别理那两个糟老头子!吵了三十年还在闹别捏,如今孙子外孙都有了,还不消停!”外婆从挑来的用红布遮盖的“分三”礼中捧出一大把的花生放到桌子上,一旁玩泥巴的小孩儿看到稀罕的零嘴一窝蜂的跑了过来,围着小桌子直咽口水。

“爹可是咱们小河村十里八乡唯一的一个高中生,认识的字一箩筐,咱爹取的名字一准差不了。”葛援朝一脸崇拜的看着眼前年的爷爷。

“大嫂,我不辛苦。”年轻妈妈声音微颤,却带着掩饰不住的恬谧。

“出来了!出来了!用力!”年轻的女人兴奋的喊道。

我亦趋亦步的紧随其后,在李熙卿回头的瞬间“刷”的扭头瞧着四周的风景,不时指指点点大加点评,一副休闲观光、信马由缰的悠哉样。渐渐的李熙卿的步伐加快,而我这双矮短腿必须用跑的才能勉强跟上。却总在我累得气喘如牛的时候,李熙卿开始悠闲的欣赏起两边泥土砌成的矮墙。

“呼呼~~~,真是个恶劣的男人!”我扶住路边一棵歪脖子树气喘吁吁,狠狠的瞪了一眼站在山体豁口处吹山风的李熙卿。

这座横跨南北的小山丘叫“牛头山”,从远处瞧就像一头伏地休憩的老黄牛。黄牛是重要的生产工具,再加上秉性温和、吃苦耐劳,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就把眼前的这座普通的山峰亲切的叫做“牛头山”。

前两年大炼钢的时候,风闻“牛头山”上的石头是纯精度铁矿石,于是上级组织村民开山炼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结果才现,这只是一座普通的岩石山。炼钢大计不了了之后,牛头山被拦腰斩断,如今的山体豁口正处在牛头山的中脉。只见到处是裸石叠嶂、悬崖峭壁,大风刮过常有碎石从山腰上滚落。

终于缓过气来的我擦掉额头的汗渍,悄悄的向正望着山脉豁口前方愣的李熙卿摸去。刚想给这个恶质的男人一个惊吓,却被李熙卿猛的扭身抱起,一把捂住我脱口而出的惊叫。

“有人!”李熙卿在我耳边轻轻的说道,我心头一惊,停止了挣扎。顺着李熙卿幽暗的视线瞧见前面通往监禁牢房的乱石小径上正艰难徒步的两个人。一个戴着黑色边框眼镜,另一个戴着鲜红色的袖章。

“钱梁明。”看我眯细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仔细分辨,李熙卿压低嗓门在我耳畔轻轻的说道。

“他来这里干什么?!”在这一片人烟罕至的乱石荒野之处,唯一一条小径就是通向前面的监禁室。寻常时候除了定期送饭的人,压根不会有人来这里光顾。难道这钱梁明又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想折磨人?!

“宝宝~~~”这钱梁明就不能安分守己点!生在这穷得“啊呜啊呜”叫的苦难年代已经够艰辛够不容易的了,他还整天的不消停,真想上去给他两巴掌把他打醒:再过两年看你这秋后的蚂蚱还怎么蹦跶!想到愤恨处,不禁手下一用力,耳畔响起李熙卿略显无奈的呼声。

“啊?”我疑惑的扭过头,就看到李熙卿苦恼着一张脸,干巴巴的瞅着我的手指。顺着李熙卿的视线,我才现自己白嫩嫩的小爪子正使劲掐起一块皮肤拉扯着,感情我把他的手臂当钱梁明泄愤了。看着手臂上一滩滩红色的淤红上还留有昨天两个血槽牙印,我“呵呵”的装傻讪笑,急急忙忙将爪子收了回来。

“调皮!”李熙卿看着我满脸的讨好之色,轻轻捏了捏我的小鼻梁。神态愉悦,语气柔和,就连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淡淡的暖意。我赶紧扭回头,极力按下心脏急的跳动:难道这就是怦然心动的感觉?!不行!谁先喜欢上,谁就倒霉。更何况李熙卿是个这么有吸引力的男人,而自己还只是个小屁孩,这之间的沟壑不是一星半点!

但是这小子再成熟点简直就是我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梦中情人!我的脑子陡然浮现出三个粉红红的大字:扳弯他!

“宝宝你太可爱了。”李熙卿总算是明白上次葛援朝为什么看到我邪恶的眼神就被吓回屋里看书了。可以想见我那双会说话的眼眸里充斥着恶魔的想法,是怎样的可爱到惊悚。

“呜——”不要一激动就捏我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