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这张花猫脸。”爷爷用凉井水洗干净满是泥土的手臂,拿起晾衣架上的小毛巾放进热水里揉搓,拧干毛巾一把搂过我的脑袋一阵铺天盖地的抹。直到把我脸上、脖子上和手上的灰尘及汗水擦干净,脸盆里干净的热水也变成了灰黑色的污水。

“不要愣着了,过两天天气会有变化。今年是个丰收年,可不能让麦子潮湿,不然会芽。一旦芽,麦子就有毒,也就不能食用了。”父爱推了一把旁边任然没有回过神来的李熙卿,将一把磨得寒光逼人的镰刀递到李熙卿手中。

“为什么?”张大柱和尤胆一起看向我。

“呜!凉~~~”爸爸从水井里提上来一桶水,浸湿毛巾直接就往我脸上抹。浑身一个激灵,就什么觉影子都跑光了。

“真是一个聪明的调皮宝宝。”竹林深处缓缓走出一个人,黑暗将他全身笼罩,让人看不真切,却诡异的惊悚。仿佛他本就应该属于这里,并时刻隐藏在黑暗中窥视这片竹林,等待着自投罗网的可怜虫。

在这个交通靠走,通讯靠吼的年代,有这些已经是相当的创造了条件。没看到前后几个村的老百姓都扛着凳子来凑热闹了。

“咦!那不是老葛家的老二吗?”

“医生视每一位病人如自己的亲人,这是基本的职业道德。”简爷爷猛的沉下脸,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怒。我心中才恍然:汪直拿我威胁简爷爷了。

“咯咯~~~,柒~~,柒——”

“谢谢简叔!”年轻的母亲依然放不开的拘谨。父亲瞧着和父辈一样亲善慈祥的两个好人,打心眼里觉得亲近。从小家教严谨不贪人家的一针一线,却也明白长者赐不可辞的道理。所以父亲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瞧到简院长和她的妻子一副期待加紧张的模样,心中的好感是做了火箭一样噌噌的往上涨。

“看治疗的效果。”简院长看着年轻夫妻露出凝重的神色,有些于心不忍的补充了一句,“放心,一个星期之内可以出院。”

走进大厅最醒目的便是一张硕大的领袖画像,旁边便是挂号处,透过一排排小小的窗口能看到里面穿白大褂的医生。

“爷——,柒!”被爷爷抱在怀里,我可怜兮兮的指着旁边垂装乖的两个小兔崽子。被压迫的穷苦大众的脸上大颗大颗的眼泪不要钱的掉。身后的阿英母亲和和平爸爸紧张兮兮的将我全身打量了个遍,瞧向一旁两个半大小子的眼色非常的难看。

“也许情报有假,但是我想葛同志应该不介意我们搜查一番吧。”钱梁明凉凉的说道。

“对!对!大嫂说得对。”冷静下来的两人开始七手八脚的挤羊奶。

“你也真是的,再苦不能苦孩子!”拉着大胆坐在腿上的葛和平有些责备的看着眼前埋头喝闷酒的尤建军。

“啊~~~”正宗!够纯!兴奋的我一蹦一蹦的想伸手拿。

“和平,快坐!”中年女人赶紧说道。

“大哥,你来了。”年轻爸爸赶紧迎上去。

“和平!我恨你!啊——”女声尖叫。

“一定可以的!”父亲的声音显得非常的激动。

“不说这些了,等木村野那小子——”

“不许动!”身后陡然一声暴喝,石室内苍老的声音戛然而止。我讷讷的转过头,看到一把寒光咧咧的日式弯刀赫然架在李熙卿的脖颈上。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李熙卿的身后站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浑身的衣服碎裂成布条,堪堪遮挡住要紧的部位。杂乱的长遮住了他的眼睛,只看到满是胡须的下巴和紧抿的略显残酷的嘴角。

“我并没有恶意。”李熙卿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连说话的声音也是那样的舒缓且毫无威胁。然而我腰上的手臂和臀下的大腿却在瞬间紧绷,坚硬如铁的肌肉虬扎的隆起,可以想象他在瞬间爆的力量足以生撕猛虎。

“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低沉的声音带着嗜血的暴戾,锋利的刀锋又往李熙卿的脖子上靠了靠。我心惊胆战的看着距离自己鼻子只有两公分、薄如蝉翼的刀刃,“咕咚”紧张的吞了口口水。感觉到对面男人投过来的阴森的目光,身体瑟瑟抖的缩进李熙卿的怀中再不敢向前看。

“什么人?!”一团黑影站到了窗口旁,苍老的声音嘶哑,全然没有刚才的祥和,反而透着股杀伐果决。

“不管什么人,他今天必须留下。”低沉的声音透着冷酷的杀意。

周围的空气陡然一窒,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寒光潋滟的刀尖上挂下鲜红的血珠,滴滴滚落,在我小肚腩上留下道道怵目惊心的血痕。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前世看到的“斩”视频:大动脉割裂的那一瞬间,鲜红温热的血喷涌而出。破裂的气管让人像畜生一样,连垂死前的哀嚎声也无法出。

“爸爸!咳咳~~~”?这惊悚的一幕曾经让我三天食欲不振。而现在我感觉自己的喉咙在迅的僵硬,泛滥的口水呛进了肺部引起剧烈的咳嗽。眼泪不知道是惊吓的还是被呛的,不受控制的大颗大颗滚落。

“宝宝!你怎么会在这!”冲到窗口前的父亲刚好看到我苍白的小脸和瑟瑟抖的身子。

“宝宝?!”凶神恶煞的男人听到爸爸的惊呼,有片刻的愣神。然而就在这片刻的走神,一股黑色强劲的气流扑面而来,“噗通”一声闷响后男人砰然倒地。

一切来得太快,现场的人无不呆滞。

我紧紧的揪住李熙卿的衣襟,只感觉一阵急剧的晃动之后,一切归于平静。李熙卿骤然力的右腿依然保持进攻的姿势,带着挑衅的意味直指倒地的男人。

墙根下一堆藤蔓出“沙沙”的响声,拨开荆棘露出里面只容得下一人进出的黑幽幽的洞口。看着父亲从里面钻出来,满脸怒气、急吼吼的冲到李熙卿的身前,将我一把搂在怀里。

“进去再说,木村你再去周围巡视一下。”父亲紧紧搂着我颤抖的身体,转身对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男人说道。

“恩!”男人点点头,从地上捡起日式弯刀,迅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父亲将我从洞中拖出来的时候,我惊讶的望着眼前封闭的石室,一股潮湿的腐臭味让我不适应的鼻子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阴暗狭窄的空间里空无一物,所有的光线都来自这扇有八根铁柱的窗户。

墙角处盘踞着一位老人,须皆白,却少有老态,一双明亮的眸子似乎洞穿世间一切的名利与是非。这是一位贤明的智者,我心中升起一股崇敬之情。

“你怎么来的?!啊!”席地而坐的父亲将我一把摁倒在他的大腿上,拉下裤子就是一阵“啪啪”的响。只觉得屁股一阵阵火辣辣的抽疼,我委屈的“呜呜”的哭出声。父亲这是第一次愤怒的吼我,第一次揍我屁股,最让我难堪的是旁边还有两个旁观者。

“不要打屁股,呜呜~~~,有人看,呜呜~~~”我反手抱住自己被抽的一片红肿潮热的屁股,眼泪鼻涕哗啦啦的流。

“还好意思哭!还顾有人看你屁股——”父亲余怒未消的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无奈。

“呜呜~~~,我很没面子,呜呜~~~”我这么大的人被当众打屁股,我的自尊心怎么受得了。没看到李熙卿那张憋得紫红色的脸,那是赤裸裸的嘲讽。

“还犟嘴!你个屁大的孩子需要什么面子!全跟你爷爷一个样,死要面子活受罪。”爸爸绷着诡异泛红的脸,将我身上湿透的小褂和裤子全扒光了,丢在一旁的角落里。

“回——回去告诉爷——爷爷你说他死要面子活受罪!”我哽噎着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威胁父亲。想到回去之后父亲被爷爷脱光裤子压在石磨上打屁股,委屈的内心和受伤的自尊终于找到了平衡点,渐渐的止住了抽泣。

“还知道恐吓你老子了!”父亲撸起袖子将我脸上的泪水、汗水、鼻涕水报复性的一股脑的擦,涂得我满脸都是粘糊糊的鼻涕。

“这就是大勇吧,来!到你张爷爷这来。”旁边实在有些看不下去的老人将我从父亲怀里接过,我紧紧捂住自己的下半身,眨巴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看着眼前老人。

“你是我爸爸的亲爹吗?”看着眼前笑得一脸仙风道骨的老人,让人不自觉的放下心中的戒备,脱口问出我一直疑惑的问题。

“臭小子说什么呐!”身后的父亲恼羞成怒,蹦跶上来就想给我屁股一鞋板底。我“哧溜”滑进老人瘦骨嶙峋的怀中。

长时间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身上难免会有些不雅的气味,然而老人身上却有着一股淡淡的禅香味,让我情不自禁的又往老人怀里拱了拱。

“宝宝为什么这么说?”老人微暖的手掌轻轻抚摸着我肉呼呼的背脊。心中有刹那的疑惑:爷爷和爸爸给我洗澡的时候,他们的手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由于长期从事艰苦的体力劳动,手掌心都有一层厚厚的茧子。而这位老人手掌虽然骨骼分明,却没有坚硬的老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