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丰小说网 > 女官 > 第六十五章 惊见(PK分加更)

无论罚还是赏,都不可能改变如今北燕的紧急局势。想当年,北燕据断魂关直望西秦北陲重地辽阳。在这三十多年里,最少有五次对辽阳城造成了最危急险峻的威胁,兵临城下更是有十二次之多。若非辽阳城被西秦人不惜血本地筑高筑厚筑坚,若非故去的任大将军王和现如今的宜王深谙兵事守城得当,本身的武道修为也不俗,这辽阳城只怕早已失守。西秦人想夺去断魂关,想得都疯魔了!

当然,他说的玄而又玄,信誓旦旦。赵婠虽点头不迭,心里其实并不怎么相信,凭这罗盘指针滴溜溜一转,就能确定一处机关陷阱的最佳布设之地,这听起来怎么都像大忽悠的本事。

公子显紧紧抿着唇,眼睛在赵婠苍白的面孔上转来转去,看他那意思,有心说点什么,却又有些不好意思。公子昭便没什么顾忌,眼圈儿红地瞅着婠姑姑,一副随时要哭出声的样子,带着哭腔翻来覆去说什么“再也不要一个人乱跑”、“可疼得厉害”,又问“想吃点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只是这妖,出在人身上,还当真是出在东西上面?!世上又有什么药丸具备如此神的疗伤功效?真阳宗的密炼九转涅槃丹?秦山派的白玉散?药王寨的三大名丹?我红月商会秘而不宣的五大御方?或者还有其它自己不知道的灵药?

赵奚虽然未直言请他走,言外之意却表露无疑。可是暗红退不得!无论为了掌控住红月商会在西秦的势力,还是他内心深处隐秘的对赵婠的奇怪情绪,都不允许他走。更何况,男子汉大丈夫,若有些许挫折便生退却之心,日后如何昂挺胸立足于天地之间?

苏偃与众兵士听着这话,突然齐齐打了个寒噤。有眼尖的人现,微微笑着的赵大监脚下,一路上都盛开了碗大的冰花。倏乎盛放,倏乎冰解。

割破麻袋后,紫衣少年神色微动,蹲下身子仔细瞧了那根银针半响,对黑衫男童喜道:“木头,若公子我没看错,这根针竟是以千年海寒铁铸成的,是好东西!”

她在清水园又耍了一会,慢悠悠出园去。想着自己一个人出来逛定要惹得家里人担心,便准备回去,不料却看见了四个笑吟吟的面孔,正是自家的护院。

暗红紧紧闭了闭眼,不敢想下去。他颤抖着身子,用力给了自己一巴掌,才让自己冷静下来。如今之计,只有进宫去找赵奚!事不宜迟,他掉转头又回了府,牵了匹马,打马直奔皇宫。

这水道流经清水园的所有建筑,因而绕来绕去,多转了许多弯。并且到了一些聚水之处,还要另行寻找水道。初始赵婠不耐烦,但慢慢的,这寻找水道、辨别水的流向,居然也成了乐趣。她走了足有一个多时辰,才觉着鼻旁萦绕的桃花香气越来越浓。

赵婠对自己那日信口开河、一股脑地泄心中压抑闷气之举所产生的后果,根本不关心。她如今被尚四师父逼着,整天与阴阳五行八卦打交道,如今看谁都先从印堂看起,到了人家家里,先研究一番风水是否上佳再说其他。

安乐郡主一呆,随即大怒:“皇姑,安乐一片好心,怎么却反被你当作驴肝肺!?这暗红是什么下贱东西?你居然让安乐去给他赔不是?被人知道了,岂不是落了我定王府的脸面?!”

这梳妆台可不一般,乃是机关供奉院数位与宝福敬公主同辈的弟子亲手制作的。看着浑身一体,只要按动机关,便能随心所欲地弹出足足一百六十六个小妆盒,供公主殿下放置饰。赵婠早就听说有此一物,决定等婚礼完毕便把它拆个底朝天,瞧瞧究竟。

正月二十七,赵奚并赵婠都在元英殿当值。皇帝与群臣于正殿处理国事,赵奚在偏殿独属于他的躺椅上闭目养神,而赵婠坐在小杌上,手里捧着从师兄胡不同那里拐来的有关机关基础的书看得津津有味。

听得身后暗红似乎哧一声轻笑,她回转头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这一分神,后颈子上立时被扎进一根银针。接下来,小阿囡成了赵奚手里的风车,呼呼噜噜一通乱转。一会儿大头朝下,一会儿手心向天,赵婠被转得脑子里浆糊一片,哇啦惊呼不止。不仅如此,偶尔转到某个角度,她嘴里还被塞下一枚药丸,酸甜苦辣咸,遍尝人生之味呀!

公子昭哀呼一声,娘!又哭起来。

她接交人的本事向来都是强悍的,很快便套出了小妹妹苏真与小哥哥江又诚的姓名住址爱好。等她让暗红把准备好的见面礼一一送给苏真并江又诚以后,成功地收到了小娃们的笑脸。不过,小淑女苏真一现赵婠对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对她的态度便明显降了一个温度,反倒时不时瞟一眼她身后长身玉立的暗红。而江又诚小朋友则不断向赵婠打听赵大监的鸡毛琐事,看样子也被他爹毒得不轻。

宁安公主只怕是听见了赵婠在说什么,当真款款向二人走了过来。她今年才十一岁,却已有了绝代佳人的风范,清丽绝伦的脸上,在望向暗红时,平淡的神情亦起了波澜。

暗红默然不语,赵婠见他很听话,心里高兴起来。话说那些阴森森的目光和诅咒一般的嘀嘀咕咕,真是很烦人唉。

又一次夜晚来临之后,被赵婠拒之门外。绿儿与缃儿皆苦笑,这小丫头无论如何都不让人留在她屋子里守夜,哪怕是赵奚来劝说,她也异常固执。

赵奚一笑:“无妨无妨,原本爹爹就打算给你一个惊喜的。呐,是不是有一种捡到宝贝的感觉呀?”一贯严肃的赵大监,竟对女儿促狭地作了个鬼脸。

额头上早就汗流如瀑,小丫头的脸色越来越白,紧紧皱着眉头,显然陷入了极深的思考当中。鲁班与老公子对视一眼,老公子轻声道:“这孩子有大毅力,不过也快到极限了。她果真是有天赋的,居然直接用手眼心眼试图找到机关所在。看样子,她有大收获哇!”

想到这里,老公子望向赵婠的眼神更炽热了几分。沉浸在那堆木头中的赵婠丝毫不知,百无聊赖的五小却都现了叔祖大人这明显透着诡异的神色。

“鲁班!”赵婠响亮地说道,一瞅老公子的脸色,心道坏了,怎么这位兵大叔一下就沉了脸?

缃儿恨得直咬牙,这还是八岁的山里小娃么?她的精明世故,比起那些真正在大宅门里打滚的大家小姐还更胜一筹。眼看缃儿被赵婠挤兑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蓝儿黛儿便要上前助阵,却听一个低沉声音道:“婠小姐,缃儿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请您看在同为女子的份上,大人有大量,宽恕则个。暗红忝为侯府大管家,办事不力,请小姐责罚。”

果不其然,第一个飙的是世子时,小家伙看赵婠一百个不顺眼,当下便大声嘲笑:“到底谁才是土包子?你这从山里出来的野丫头才是真正的土包子吧!”此言一出,不仅公子显大点其头,公子昭与孪生子也小幅度地锤着小脑袋。

皇孙当成这样的,公子昭也是独一份。赵婠见他实在可怜,便准备上马车。缃儿赶紧过来拦住她,赵婠对她一笑道:“不用怕。这位是皇孙公子昭,他不敢拿我怎么样的。再说,我有这个!”她对缃儿扬了扬宝匕寒虬。

黛儿柳眉儿一竖,又忍气吞声道:“那你想咋样?”

掌柜看上去明明比赵奚年岁要小,却不知为何赵奚要呼其为“哥”?掌柜沉默了片刻道:“今天晚上就能到。十七,你的伤?”他想问很久了,又怕落了好兄弟的面子,毕竟十七极为自傲这九品上的实力。

赵婠笑嘻嘻地盯着暗红。耷拉下嘴角,暗红郁闷之极地从车里出来,坐到车夫身旁,寒风刮脸,心里凄凉。小爷究竟哪儿惹到这小魔女了?!要不是得靠着你进出皇宫,小爷真想把你搓圆揉扁,整成面团儿,再抻着两头在地上使劲摔一摔!

赵奚自然不可能告诉赵婠,他是宫里的公公,当时只是含含糊糊地说自己是服侍皇帝的人。赵婠对太监有概念,全托赖路上与鲁班的谈天说地。那个老家伙可不是会避忌的人,虽然不可能说得太露骨,却也让赵婠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太监和女人差不多,并且,永远也不能生孩子。

无论是前朝还是的庆功晚宴持续时间都不长,大臣及命妇们要按时辰出宫。半个时辰后,苏贤妃与韶华夫人、宝敬公主先行赶回明贤宫。因公子昭在明贤宫养伤,身为东宫女主人的太子妃江氏带着公子显也跟了来。

那儿晚宴就要开始,皇帝亲自主持的庆功大会更不能耽搁。苏贤妃赶紧打公子晔与苏偃去赴宴,又与苏太子良娣并闻讯赶来的韶华夫人、白贵嫔等人急急忙忙收拾停当,领着宝敬公主、灵敬公主、公子显匆匆而去。

显儿点点头,瞪一眼笑得天真的赵婠问道:“皇姑,她是谁?”这小丫头虽然穿着官家女儿的命服,看着却颇有些奇怪,他有点儿糊涂,不记得哪一级的命服是这个形制。怎么自己去外祖家不过几天,宫里却又有了新规矩?

任宫正嘴角微微一翘,丝毫不因赵婠年纪小就怠慢,给她还了半礼,柔声道:“赵典正远来辛苦,是否要歇过再去拜会各宫娘娘?”

赵奚淡然一笑道:“多谢太子殿下的提议。赵婠业已是机关供奉院周大匠的记名弟子,只等周大匠回京,便要正式拜入门下。既然老臣这乖女有如此天赋,便应当戳力而为,其他琴棋书画女功,老臣在家中请先生教授便是。”

一行人等早已下马的下马,下车的下车。接了皇帝的旨意,赵奚叩谢天恩之后,重新上马。太子继续执缰,这次赵奚不再推托。赵婠又重回宝敬公主马车内,皇长孙公子晔自然再度变成车夫。

众人掐着时辰出,走了不过两里,便有从京里出来的侯爵卤簿相候,接着了众人,侯爵卤簿当前领路。赵婠与宝敬公主坐在马车里,掀起帘子往外瞧,她只觉得那些挺胸腆肚的金甲武士手中的金瓜、金戟、宝顶、幡幢瞧着那么诱人。

这条地底通道也是碎石子铺成,紧窄低矮,墙壁触之湿润,且不时有乱石冒头。走了约摸半个时辰,赵婠估计此地早已经出了将军府,就是不知通往哪个方向。又是半刻钟过后,通道到了尽头,前方一堵石墙拦路。

机关大匠的居住之地,不说设置一些防御攻击性质的机关,亦有为生活方便而做的建造设计。

鲁班这次跟来断魂关,一者也想见识见识断魂关的鬼斧神工,二者他要负责把那张机关残图完好无损地带回去,否则清平公主怒,他可承受不起。他与赵奚虽然见过面,却没有什么交情,当日听得赵奚落崖,也只是吁嘘了一阵,却没打算亲身犯险下崖去找。自从入了机关营,他显露身手的次数便极少极少,此次也不会例外。

苏偃有些茫然,这机关之术竟然还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想当年,鲁班可是“老子老子”不离口,如今倒文雅起来了?

苏偃好奇地问:“你看什么呢,这么久?”

绕了半天,黑蛮只是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让自己难受罢了。赵婠乖巧地点点头,接受了他的好意。不过,看着兴奋之情形于色的大个儿,她又有些无语,心里腹诽,是你自己想去看个究竟才是真吧!黑黑什么都好,就是好奇心太盛,干嘛要拉我当幌子,当小阿囡很傻很天真么?

虽是白天,但光线颇暗,好在火烛就在不远处,赵婠勉强看清了这人。怎一个惨字了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也就罢了,令赵婠突生怜悯的是,这人既然是机关大匠的徒弟,可想而知一双手的重要。可眼下,这人的十根手指都肿得胡萝卜也似,紫黑涨,显然是用过刑。赵婠心生寒意,想起刚入关之时瞧见的那一滩滩血渍,饶是胆大包天,仍是害怕不已。

也许,最不可能被人注意的地方才最安全。

“宝敬姐姐,阿囡怕!”这却是真情流露了,小赵婠其实面对饿狼都敢拼一拼命,此时,不知为何,她的心里空空荡荡的,实在是害怕得厉害。

赵婠眼睛眨了两眨,无声地慢慢地说了一句——雕栏玉砌锦绣城,残山剩水尽付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