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她的眼睛又重见光明,耳朵也灵光起来。她甚至听见有人在叫“木头”!可惜,此时并非满足好奇心的时候。赵婠从未如现在这般想念赵奚,生死之际,她肯定,只有爷爷和义父才会不顾一切地救自己。暗红?那见色忘义的混蛋要靠得住,母猪也能爬上树!

然而,好心情终究是被破坏掉了。她愤愤然想,暗红就是一条喂不熟的白眼狼!明知道今天是好玩的日子,偏不告诉我,莫不成他怕我不许他去见宁安公主?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段时间,他和宁安见了几次面,都在哪里,我可一清二楚!我赵婠在宫里也算有耳目的人呢!

暗红一听,如遭雷亟,脸色瞬间雪白,整个人傻在那儿无法动弹。手一松,东西掉了一地。耳边,那护院还在喋喋不休:“咱们原本有四个兄弟一直跟着小姐,只中午回来了一个报信说在外面吃饭,另外三个如今也不见了踪影。大管家……大管家?”

想了想,她围着碧池转了一圈,果然在西北角现条水道,正有水汩汩淌来,水面上花朵缤纷。她得意地笑,知道沿着这条水道走,定然可以找到那飘落花瓣的地方。

升了官又了财的赵婠这才回了家。又听说自己的机关器械师父老公子居然打上了定王府的大门,说要看看那个敢搧自己徒弟脸蛋的侄孙女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定王不敢出王府大门,只好赔着笑,被门外的老公子指着鼻子好一通冷嘲热讽。

宁安理也不理赵婠,仍旧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暗红站在灯光阴影处,低眉敛目,毫无反应,仿佛说的人不是他。

想到这里,赵婠鬼头鬼脑地瞟了一眼暗红,嘻嘻地笑。暗红嘴角扯了扯,尽情漠视她这诡异神情。话说,两个人再不暗地里互相折腾,保持着比较和谐的共处关系,这样挺好。

吸纳真气的度始终不能让赵婠满意,她觉着自己吃了这么大的苦头,辛辛苦苦换来的成效却如此微弱,真是一笔划不来的买卖。好在玉片有所改观,极大地安慰了赵婠。

心里直打鼓,赵婠真想说算了吧,可这话说出来岂不让暗红小瞧?也许……不会那么疼?

“真的吗?快请婠小姐过来。”岳氏强自撑起身子,却又急急道,“不行,不行,不能熏着了婠小姐。”

赵奚先拜见了太子,太子自然不敢受他的礼,连忙搀住。他又与苏尚书拱手见礼,互相致以新年的问候。江副将很是恭敬地以半师之礼、田郡马以晚辈之礼拜见赵奚。苏偃则干脆利落地跪下磕了六个响头,说有三个是替宜王磕的。江副将得知苏偃与宜王已经正式列入赵奚的门墙,羡慕之色大起。

暗红冷哼一声:“侯爷不会答应的。原来你也知道见天捉弄我?”

赵婠嘻嘻一笑,小手一挥,阻止了暗红的言:“就这么定了!暗红哥哥,你要再多嘴,别怪婠婠连你一起下逐客令!”

暗红还好些,赵奚对赵婠说过,大管家是可以信赖的人。不过,赵婠是有自己主见的小孩,她就是觉得暗红大管家身边萦绕着一股莫名气息,让她感觉……危险!以生存保命为人生第一格言的小阿囡对暗红当然敬而远之。

赵婠赶紧点头,保守秘密,这是小阿囡的强项哇!

深呼吸了三次,赵婠才缓缓闭上眼睛,开始用小手在盒子的六个面上摸索。这只珍珑宝盒外表看上去普通之极,若是扔在铁匠铺子里,没准会被人认作一块切成四四方方的铁块。乌黑、沉重,一点也不会被人认出是一只机关匣。

呃……这是?这居然是……千水套装?!老公子手一抖,差点把盒子摔地上。明知摔上百次也没事,他仍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宝贝似地紧紧抱住。

老公子不禁就有些怜惜,当下放柔了声音道:“小姑娘,你有事?”心里在想,如果这女娃也提出要去机关营,我是让她去呢?还是让她去?!

她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天真甜美,缃儿却突然打了个寒噤,怎么看也觉得她不坏好意。显儿?缃儿心里一顿,暗暗叫苦,莫非是皇嫡孙公子显?那可是皇家第三代身份最尊贵的人物!

暗红摸了摸隐隐作痛的面颊,心里冷哼一声,小丫头,看谁玩得过谁?小爷一定要降服你!

赵婠一声大喝:“好好说话!”

可惜,虽然黛儿在六姝中武道修为最高,却偏生是个不善言辞、又有些憨的,三言两语下来,她自己都已经相信了自家雇的马车当真是闯了祸。

这些果脯都是宫里拿出来的,对普通人而言,的确大有来头。可这掌柜也不是一般人儿,想吃这些特贡的果脯虽然麻烦,也不是得不到。当下,他接过果脯,心里一面流血,一面还要对小姑奶奶的回礼不停道谢。

赵婠眨了眨眼,盯着缃儿看了片刻,心道,你这是心疼我这糖人,还是生怕累着了别人?微微笑道:“婠婠不知道机关营离得这么远,那就听缃儿姐姐的,去雇一辆车来吧。”用刚才摸了糖人黏搭搭的手拍了拍暗红的肩膀,“暗红哥哥,你放婠婠下来,婠婠还想买点东西请鲁伯伯和兵大哥们吃。”

好吧,任谁看见赵婠,都不再会把她与几个月前衣不蔽体、骨瘦如柴的小可怜联系在一块了。

赵婠用力拍巴掌,还不忘抱过公子昭的小胖脸使劲地亲了一口,又道:“好极了,太好啦!来,再试着念一遍。”

“当啷”一声响,赵婠从袖子里扔出一把带鞘的匕,半截匕从鞘中摔出来,一阵寒光闪闪。公子显吓得倒退好几步,赵婠不屑地瞟了他一眼,小嘴动了动,貌似在说“孬种”。

小少年尖锐的声音蓦然止住,不再看赵婠,低下头道:“灵敬皇姑,是我。”

朱聪淡然一笑,又与赵婠道了一声再见,这才告辞离去。

老皇帝把赵奚搀起,笑道:“快快坐下,不必多礼。这是朕早就允过你的事,你要改成她,便遂你的意。婠婠这孩子一看便是有福之人,放心放心!”说着话,扫了一眼太子。

这下,赵奚再清冷无话,也赶紧上前与众臣道谢寒喧。元英殿宣旨太监上前传达皇帝的旨意,准赵奚骑马入宫、准赵婠乘宝敬公主的马车入宫。

苏偃瞧见,捧腹大笑不止。以前的小阿囡可从来没戴过这么些东西,现在真成招财童子了。

没有时间让她迟疑,赵婠手托夜光珠飞快地下楼,她在心里默数,整整走了九十九级阶梯,才到了尽头。

门关得铁紧,可是紧靠楼梯的那扇窗户却是撑开着的。赵婠站在窗前,先搬了凳子爬上去观望,确定院门的确紧紧关上了,放下心来。把凳子放回原位,她起了个势子,拿出爬树的功夫,一下便窜上了墙壁,小手扳住窗棂,小腰一使劲,灵巧无比地钻过半掩的窗户,翻到紧靠着厢房的走廊里。

直到后来……清平孝公主携夫带球回宫。鲁班听人描述过这位不被承认的驸马爷的容貌,心里又是惊喜又是忐忑。他想方设法暗中见了那人一面,真是自己当年所遇之人,简直欢喜得一跳三丈高。

“手熟!”赵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又有些想不通,“可是兵大伯,为什么阿囡削了很多次,也削不出一个合格的零件呢?”

机关之术浩如烟海,广博无比。究尽一个人的一世精力,只怕也不能学得完全,这世上总会有能力之外无法破解的机关。而这时,若是有由经验与眼力培养出来的精准感觉,也许能于困境之中找到一条出路!

却没有立即进去,黑蛮犹豫了片刻道:“囡囡,你以后是不是要做个厉害的机关大匠?”见赵婠默默点头,又道,“那你想不想看断魂关最神奇最厉害的机关?”

赵婠点了点头,脆声道:“谢谢兵大哥。”

正是有《天机宝卷》,赵天工才能成就伟大的机关大宗匠、奇门遁甲大宗士之威名!并且,若非赵天工有意藏拙,他更可成为当世第一的排兵布阵大兵家!

也许知道赵婠一定睡不着,临出之前,她送行之际,赵奚轻轻一道掌风,把赵婠并红着眼睛的宝敬公主一起拍昏,让两个人一直睡到了第二天。

“真聪明!”赵奚继续道,“所以阿囡,人一定要有自知之明。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一定有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