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婠想通之后,脸上重又露出笑脸。爷爷教过她,人不能总为了一件事耿耿于怀,无论这事对与错,既然生了,便只有面对。或者接受,或者想办法解决问题,自怨自艾与一味地怪罪旁人都是蠢蛋做法。

护院一把扯住他就往外头走,赶着投胎也似,嘴里还嚷嚷道:“大管家,您怎么才回来?!赶紧的,您快进宫去找侯爷!”

一个人独自在山里讨生活,她早已习惯了独处,知道怎样才能让自己不寂寞。这孩子即便是老成些,那也是被逼出来的。又喝了几口水,擦了擦嘴,摸出一包果脯捧着,赵婠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或大或小的石子上向桃林摸去。

当场,赵奚便向定王请罪,请定王殿下宽恕小女无知,冲撞了郡主。而后,赵奚向皇帝告辞,说苏偃是自己弟子,自己应当到壮武将军府喝酒才是,不敢留在此地惹定王生气,并承诺会将小女关在家里,好好惩戒。

她这话却不知怎地惹恼了宁安。只见宁安秀眉一拧,冷淡的神色变作恼怒,将茶杯重重磕在桌上,不悦道:“安乐,休得胡说!暗红乃人中俊彦,你怎可以此言相侮?安乐,向暗红赔不是!”

自家这大管家还真是招人。不过,也许宁安也现了他的可怜之处,又爱惜他人才出众,才会如此不顾身份地与他交往吧?赵婠如是想。

真气以一种令暗红惊讶又欣喜的度嗖嗖增长,且据赵奚分析,应该并无后遗之症。如今,他已有五品中的真气修为。因此,暗红向来清冷的脸庞上也不时挂上淡淡笑容,整天脚下带风,对赵婠的态度更是格外得和蔼亲切,令赵婠疑心病大作。

赵婠披着柔顺长,按赵奚所说,脱下大袄,只穿着雪白中衣,赤着一双小脚,来到赵奚面前,盘膝坐下。

岳氏眼中滴下泪来,抖抖嗦嗦地摩挲着儿子的小胖脸,无限心疼地道:“我的儿,你要听话,好好吃饭。几天不见,我儿果真瘦了许多。你让娘怎么放得下心呀!?”

下午酉时正,赵奚携着赵婠,后面跟着暗红,带着礼物准时出现在东宫偏殿承文殿。这里不但是太子处理国事的所在,也是太子宴请臣子的地方。

暗红颇莫名其妙,有时候真搞不懂这丫头的心思,她到底在说什么?喜欢?暗红突然有些脸热,不自由主地瞥了一眼那个令自己惊艳的清美女孩儿,耳朵旁边又传来赵婠的碎碎念,“瞧,她也在看你呢。暗红哥哥,你快点作决定,也许等下,她就会问婠婠把你讨了去。”

赵婠瞪大眼,又望向六姝,深觉暗红大管家无情无义,瞧这六位姐姐,眼泪都流下来了,他居然说赶人就赶人?她身上背负的秘密太多,除了自己,她不敢相信任何人,无论是绿儿缃儿她们六个,还是别的下人,她都不愿意放在身边。

要真正得到赵婠的信任,也许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但暗红相信,只要找准了她的命脉,赵婠,将真正为自己所用!

赵奚沉默了片刻道:“那位掌柜姓丘,你以后见了他要叫伯伯。”

足足摸了半个时辰,赵婠的手腕已经在颤,显然快要拿不住了。珍珑宝盒那是给成年人用的,对她这力道不足的小娃来说,能托在手里这么久,已经异常难得了。

赵婠的注意力一下便被吸引住了,立马将一个老的、五个小的扔在脑后,看见地上散着的那堆零件,她的手指头便痒,就想跳舞。

老公子莫名有些失望,还以为小姑娘要进营房呢,这样就可以哄着小姑娘多叫几声兵大叔来听听。这小丫头的声音,那含糖量绝对比得上蜜糖。老公子笑道:“这有什么不肯的,你伯伯是谁?”

赵婠抬眼盯了一眼黛儿,道:“看见本小姐被人欺负,你就这么开心?要不要本小姐给你多一个月的赏银,让你更开心?”

小手一个一个点过去,赵婠不屑冷笑:“你们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连断魂山里的狐狸都比你们有见识!”

啥米?一家人?可看着也不像啊!一家人会这么打生打死的?观众们对此表示很费解。

这小厮嘴一撇,双手抱胸,凉凉道:“别骗人了,没钱就没钱,说什么小姐?你以为咱们家是什么人?就那么好骗的?也不打听打听去!”

掌柜仍捧着千水套装在手,微笑道:“小姐,您给小店做成了一笔大生意,鄙人就将这套小玩意儿作搭头搭给您。它虽然入不了您的法眼,但还请您勉为其难收下。您可以先拿它练练手,再使用您买去的那套,以免磨损了好东西。您看怎么样?”

等蓝儿与黛儿坐着马车过来,不光是暗红、缃儿,就连赵婠自己手里都拎了东西。一骨脑地扔进车厢,小姑奶奶当先上了车坐好,累得腰酸背疼的暗红迫不及待地爬进去,等缃蓝黛三姝也钻进马车,却现里头别提有多挤。

暗红对赵婠的赞美无动于衷,走到床前,微微低下头问:“婠小姐,可要洗漱?”

一众宫人都有些傻眼,赵婠与公子昭并肩坐着,一道吃东西,一起叽叽咯咯说话。蝉儿见公子昭当真一点儿也不结巴了,有心让人去回报,想了一想,还是决定等等再说。

公子显脸一红,眼神飘忽,张了张嘴,却没有再接话。

灵敬公主摸了摸绢花,宁静的小脸上露出笑容,抬头对赵婠道:“是很漂亮,婠姐姐真好!”又对那小少年道,“显儿,你也是去参加饮宴的么?”

朱聪又笑道:“咱家元英殿里还当着值,这便把赵典正交给任宫正了。在申时三刻之前,请任宫正将赵典正送到流波殿韶华娘娘那里,赵典正将与宝福敬公主殿下一同赴宴。”

文渊书院乃皇室出资兴办的一所书院,设有众多科目,机关之术也不例外。其间学子,不仅有皇室子弟,亦有官宦人家甚至平民百姓的孩子。

赵婠瞧着新鲜,掀开车窗帘偷看,也有百姓瞟见这辆大车里露出的小孩脸蛋儿,惊奇不已,不免指指点点。

不过,亮闪闪的赵婠与更加亮闪闪的宝敬公主一比,便黯淡了许多。赵婠瞧见咬牙梗着脖子的宝敬公主,仰望她上那一堆堆的饰,顿时觉得自己的头顶轻多了。

不假思索,赵婠钻进洞口,来到平台上。夜光珠映照四周,她现这个阶梯很长,极窄。她是身量未足的孩子,挪转之间才能有点空隙,若是个成人,只怕就得侧着身子下阶梯了。

很好,成功了一小半!赵婠小脸儿通红,快左转,进了一条长廊。她的目标是长廊尽头的那间房。

想当年,正是因为观摩了一场机关匠师之间的较技,他才起了心思要学机关之术。若非那输了的一方无颜收徒,而赢了的一方又溜得太快,他说什么也要厚着面皮蹭个师父出来!

赵婠一呆,摇摇头。鲁班又道:“先别忙着削制零件,不要用眼睛,而是用你的手眼、心眼去好好地认识那件范品。”说完,对苏偃点了点头,鲁班背着手怡怡然走了。

机关匠师有理有据,机关营兵士却凭丰富之极的经验眼力,二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旁人听得兴致勃勃,赵婠却直打哈欠。苏偃问她,她便愁眉苦脸道,因为听不懂,所以很无聊。苏小将军便认真告诫,就算是不懂,也尽量听着学着,说不定以后便要用到。赵婠赶忙点头答应,却又缠着宝敬公主,要去师父那儿,听说那里是一处机关枢纽群。8ooyule。

“我带你偷偷地去瞧瞧。你师父师兄还有宝敬公主,可都在那儿呢。”黑蛮转了转眼珠子,又道,“你把眼泪擦擦,要是被你师父他们看见你哭鼻子,又该说你小孩子家家的,不能过早接触高深的机关术了。”

正说着,门外侍卫禀报黑蛮求见。赵婠想了想,便不再推辞,跟着黑蛮来到统领府的西侧地牢之中。这里原是北燕统领储存过冬粮食、美酒的大地窖,被西秦人改作了审讯兼关押敌虏的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