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这些令人沮丧又难过的记忆,她突然想起那个被自己无情抛弃的木头哥哥,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可是,她又不能开口让大家帮着找人,她该怎么向大家解释一个关外小丫头与关内小男孩的友谊呢?

小赵婠的脸上带笑,心里却在下雨。照这样下去,以她在山里混活的经验来判断,夜里十有会出现圆月高挂于黑天的好景像。

“啊?!”赵婠惊呼出声,“他是个机关匠师么?”

很快,曾校尉回转,示意赵婠进去。赵婠一喜,从方才凿儿塞给自己的吃食里掏出一大把,送给曾校尉,说众位大哥辛苦了,赵婠替师父师兄师姐谢谢大家,一点儿小吃食,请大家千万别客气。

没有坚实基础的万丈高楼,终将倒塌!

宝敬公主听苏偃诉说时,一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盯得苏小少爷都有些狼狈了。宝敬公主对自己的心意,苏偃不是不知道,他对这位性情爽朗、毫无架子的公主也不无好感,只是他沉醉于武道,一心想攀上那武道巅峰,委实是不想如此之早便成亲。

宝敬公主蹲下身子,拿过那小狗,开动底下的机关,把它放在地上。小狗便四肢着地,往前一窜一窜,跑动起来。瞄一眼赵婠,见小丫头看得目瞪口呆,不觉有些得意。

自然此处宝地让给了赵奚,赵婠也跟着享福,这些干草厚树叶还有一股淡香,细细一看,其中竟夹杂着不少药草,有些能安神定心,也有些能驱除蛇虫鼠蚁。

赵婠怯怯走过去,蹲在地上看赵奚,小脸上又是汗来又是泪,楚楚可怜。赵奚吞下丹药,睁眼见赵婠泪汪汪地盯着自己,安慰地对她一笑,轻声道:“好孩子不怕,义父没事,你辛苦了,且歇歇。”说罢便闭目化解药力。

赵婠笑得天真,木排上的众兵士与河中的“游泳运动员”们却都有一种弹死丫头脑门的冲动。这么好的御寒方法,怎么此时她才说?

苏偃还真是挺佩服她,问道:“你第一次从这儿过,害不害怕?”

虽然,现时西秦太子为宏武帝已故元后任氏所出,既是嫡也为长,但这绝不是宏武帝立其为储君的原因。若非太子着实治国有方,为喜爱御驾亲征的皇帝将大后方管理得井井有条,又有一个九品上强者的好妹妹站在身后,只怕性情温厚的太子早就扑倒在通往储君宝座的血路上。

等了半响,只见小丫头忙个不停,却无有后文送来,苏偃追问:“后来呢?”

拜别度过三年春秋的家,阿囡握紧小拳头,手中牢牢攥着宝匕寒虬,往西秦军驻扎的方向走去。以她的小脚程,纵然只休息了少少的几次,还是在野外找了个树洞猫了一宿,直到第二日上午方远远看见连绵的营帐。

这些药草虽然还是原生态,未经过炮制,药效也许挥不了太多,远比不上自己怀里的丹药,总是聊胜于无。赵奚大喜,鼓起劲儿默运功法疗伤。

“奚奴哇……”未等公子晔说完,老皇帝一声惨叫,眼睛翻白,身子便往后倒仰。

一时,鲜血与眼泪一同流满面颊。这饱受亡国之痛,忍辱偷生、费尽心机潜伏于西秦宫廷内图谋大事的亡越死士,此时哽咽地像个小孩子。

半响,为之人才极缓极慢地站直身体,双眼炯亮异常,于黑夜中闪烁着寒光。耳朵动了几动,除了鬼哭狼嚎一般的凄厉风声,间或两三声兽吼,他再也听不见其它诡异声响。

他今年四十许人,身量高大魁梧,是北燕人常见的粗朗性子。只是粗人若十分精细起来,也不比那些精明人差。一双蒲扇也似的大巴掌,十根粗手指,一样能够灵巧地将机关中最精密的部件修理妥当。

赵婠一愣,垂下眼帘道:“等爹爹的伤好了再找也不迟。”心里猛一声大叫,光顾着义父的伤和《天机宝卷》,我居然忘了还有这件事。

赵奚道:“爹爹已经与你宜王师兄说起过此事,问过一些关中活下来的百姓后,探听出你那小伙伴好像被带进了统领府当小厮。等下便让黑蛮领你去牢里问问,那儿关着一个地位颇高的北燕犯人,也许知道点什么。”他心中却道,当日破关之战何其惨烈,统领府连厨子也上了阵,只怕这小厮已经死在了乱战之中,尸骨与那些北燕人一道被一把火给化了。

赵婠听得心惊胆战,不过想起自己与木头哥哥的相识、来往皆很隐密,自己还反复叮嘱他不要告诉任何人认得自己,想必那些百姓不知道木头有自己这一号朋友。

正说着,门外侍卫禀报黑蛮求见。赵婠想了想,便不再推辞,跟着黑蛮来到统领府的西侧地牢之中。这里原是北燕统领储存过冬粮食、美酒的大地窖,被西秦人改作了审讯兼关押敌虏的牢房。

好好一个大地窖,原本通风效果极佳,现在却被西秦人弄得满鼻皆是腥臭气味。赵婠强忍着不适,被黑蛮牵着,在黑蛮出示了从宜王处要来的手令后,两人跟在守牢军士里级别最高的陪戎副尉后面,来到了最里面的一间牢房外。

副尉一面打开牢房的锁,一面说道:“婠小姐,此人是北燕皇室机关供奉大匠的徒弟,以前在断魂关算得上一号人物,可以自由出入统领府……如今咱得叫将军府了。那些北燕的重要将官,他是活着的人里地位最高的一个。”

赵婠点了点头,脆声道:“谢谢兵大哥。”

那副尉笑道:“可不敢当婠小姐一声谢,您太客气了。这人受了刑,您若是觉着害怕,便离得远些问。”

赵婠不再多话,迈步走了进去,里面并不潮湿,也没有硕大老鼠之类的牢房原住民。除了味道难闻点,赵婠并不害怕。不过,当瞧见地上蜷伏的那人凄惨的模样,她还是不知不觉后退了两步。抬头看到黑蛮并副尉一左一右站在自己身旁,心情才平稳了些。

虽是白天,但光线颇暗,好在火烛就在不远处,赵婠勉强看清了这人。怎一个惨字了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也就罢了,令赵婠突生怜悯的是,这人既然是机关大匠的徒弟,可想而知一双手的重要。可眼下,这人的十根手指都肿得胡萝卜也似,紫黑涨,显然是用过刑。赵婠心生寒意,想起刚入关之时瞧见的那一滩滩血渍,饶是胆大包天,仍是害怕不已。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虽然不是自己动的手,可若非自己,断魂关里的北燕人,又岂会惨死?虽然口口声声恨不得北燕人去死,当事到临头,又事关自己,小赵婠心中仍是一片茫然,愣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弹。

黑蛮等了半响,不见赵婠问,以为她怕了,便摸摸她的小脑袋道:“囡囡,这人已经入气少出气多了,你有什么话赶紧问,他能不能撑到下一次审讯都难说啦。”

赵婠又默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挪到那人近前,想了想道:“你的手伤成这样,若是老实回话,我就求兵大哥给你上点药。”

蜷缩在地上的北燕人对她翻了翻眼皮,又紧紧闭起来,一声不吭。

赵婠叹息一声又道:“机关匠师的手可宝贝着呢!大叔你虽然必死无疑,但到了地下,你的祖师爷爷见了这双废手,岂不又生气又伤心?我要问你的事儿和北燕还有断魂关的机密无关,只是想打听一个人的下落。”

北燕人仍无反应,赵婠又说了几句,再等了半响,见他仍然装死,终于失望。她不想再待在牢里,便缓缓站起身准备离开。又一次看了眼北燕人那双手,犹豫了一阵,她对副尉央求道:“兵大哥,赵婠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大哥慈悲。这人是个机关匠师,赵婠如今也在习机关之术,看见这人的手,心里好生难过。请兵大哥通融通融,给点药治治他的手,好不好?”

副尉略一迟疑,看了一眼黑蛮,见他点了点头便痛快地应下。这北燕人的手筋脚筋俱被挑断,手指头也都被撅折,就连一点微弱真气也都被废,谅他也翻不出什么花样,给一点儿药消了肿不算什么。

赵婠得了许诺,小脸上露出笑容,又回头看了那北燕人一眼,走出牢门。副尉刚要上锁,突然听得一个嘶哑声音问道:“你要找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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