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十年前或许还可能是个善良真诚的少年,但是在官场里打滚厮混了十年,每日面对的进退斡旋的都是一些久历官场的圆滑模棱、以时趋避、八面玲珑的老狐狸老贼头,他满腹心机,心狠手辣。古人云,官场如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一步走错满盘皆输。近天子之人,伴君如伴虎。他这十年走得每一步都深思熟虑,拿捏分寸。他背负的是整个喻家名誉与威望。

丁大叶挑眉,伸手狠狠地在何家福的腰间掐了一把,何家福也不甘示弱,狠狠地在她的脸颊上掐了一记,两人俱是哇哇大叫着各自后退了一步。丁大叶瞪着何家福,何家福瞥着她,怒目相视,突然两人仰头大笑成一团。

几步之外,背对她而立的男子站在一家玉石店铺内。他一身素净长袍,长身玉立温文尔雅,只是腰际一把长剑昭示着他非寻常书生。他眉间清冷,凝愁深锁层层愁壑,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他蓦然回。

何家福含笑低头轻吮着她胸前小甜蜜,丁大叶忍不住抱住他的背脊头靠在他肩膀上无力喘息,他手指滑过她细腻的肌肤下沿入她狭小幽闭的缝隙中,指端所经之处染起无数颤栗,经过昨晚她已经能很好的容纳他,“昨晚我弄疼你了吗?”他咬着她的耳垂吐着暧昧的气息喃喃问道。

“难道你同我还要这般客气?”

何家福单手撑着下巴依靠在床前,他眼微阖,薄唇紧抿,一流长未梳垂在胸前。丁大叶怔怔地看着沉睡中的何家福,她忍不住想伸手去抚摸一下他的眉眼,她仅仅见过两次何家福的真面容,而且每次都只是匆匆一瞥,唯有这次她是如此近距离地看清楚他的脸。

丁大叶本已绝望,就在这最伤心时,她居然听到了何家福的声音。四周万籁俱静,她唯听到何家福那低沉的声音穿透了这黑暗的地狱弥入她耳。

丁大叶失踪了!

何家福轻饮了茶,回头一看却见丁大叶一脸正色,他含笑道,“在想什么呢?”

何家福在丁大叶的唇上轻轻啄了一口,“我突然对吃你更感兴趣。”他握着丁大叶的手将她的双手压在头顶上,他低头温柔吻舔她的敏感的耳垂,温热的鼻息撩拨暧昧,他沾满面粉的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他的柔软滑入她口中,偶尔同她的舌尖缠绵,他如品尝美酒,细细地品尝着她的每一寸甜美。

何家福愣了下,他低头含笑道,“原来我在你眼里这么好,多谢夸奖,”他轻咳了两声,“莫不是那时只是想把我带回去……”

丁大叶看着那女人的模样,“不像死前挣扎过,面容很安详。”

何家福笑着将她搂在怀里,“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喜欢我了。”

何家福很认真地看着她,“如果你想吃东西,其实可以让陈家的下人送来。”

只因现在的一切都太美好,所以才会愈怕以后会摔得更痛,更惨。

斐东玉来丁家的第一个月就是丁墨醉的生日。九岁的少爷一眼就看出了丁大叶这个养女的尴尬。他在那个深夜里,带着一块精致的糕点出现在她的窗口。她拿着她的第一个生日礼物,麻木地看着斐东玉,看着这个像一棵挺拔的小白杨的小少爷。也许就是那个时候,她开始让斐东玉走进了她的心里,一点点的去信任他的吧?

丁大叶当听到最后一件事,“你是说陈少夫人半夜里突然出现在湖面上?”

丁大叶瞥了他一眼不再理睬他。

傍晚,小海同伶儿是带伤自书院回来的。小海的额头破了一大块,虽简单的包扎过,但是血还是染红了包扎的纱布。伶儿则侧脸划了道口子,她惊魂失魄地扑进何家福怀里就开始嚎啕大哭。

丁大叶滞了下,并不出声。她梦中喊了何家福的名字……为什么……她自己也想不透,头剧痛,她不想再多想,只任脑袋空空的,又过了半响,丁大叶才平复了情绪,她此时顿觉得有些尴尬,小海却若无其事,他淡淡道,“姐,你再睡会儿。”他拍拍丁大叶的手,丁大叶又躺下,小海为她盖好被子,他用袖子擦擦她额头的汗,用极轻的声音,像是说给丁大叶听又像只说给自己听,他喃喃道,“我以后会永远陪着你,永远不离开你。”

小海哗地一把抢过丁大叶手中的纸,“乐理夫子教的。”他胡乱将那几张宣纸揉乱扔在脚下,丁大叶挑眉看着他,小海被她瞧得背部毛,他抬眼斜睨着丁大叶,“你这么瞪着我做什么?”

“啪!”丁大叶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她看着被她打偏了脸的小海,他木然地侧着半边红肿的脸,他咬唇不说话,唇被他咬得白。

何家福含笑不语,他带着伶儿往回走,“最近你在我这里住的惯吗?”伶儿耸耸肩,“还不错,你这的人待我都还算客气,那老头儿甚好。”伶儿指指李管家,她想了想又道,“福哥哥,我想在这里陪陪你,你说好吗?”

方诗诗懒懒的精神突然振作起来,他蹭地站了起来,马上面向着马车认真地抹了抹头,整理下衣衫才满脸堆着笑转过脸来,但是他看到却是严芸双目含泪地站在何家福面前。

“斐庄主,您来了!”严崎严芸迎了上去。

何家福皱眉,“她睡着了?”

“吃早餐了。”小海端着菜朝大厅走去,他将煮好的菜端上桌,小张飞奔了进来,他趴在桌上深深嗅了一口,夸奖道,“小海,你实在是太厉害了,以后等你长大了谁嫁了你真是太幸福了。”

小海含泪喃喃道,“那我来爱你好不好。”

皎洁明亮的月光照在坐在屋顶笑成一团丁大叶与小海的身上,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人,那么的温和柔情。

方诗诗笑道,“丁老大,这样敷衍的话可不行哦,你得说谁比较的好。”

丁大叶未看到低下抹布,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何家福忙迎了上去,手一捞,就搂着了丁大叶的腰,他低头看着怔怔看着自己呆的丁大叶道,“你没事吧?”

她突然想到前两天的那个吻,轻轻柔柔的感觉似还在唇畔,那时……是他醉了……还是她醉了?

小张笑道,“公子也来了,一起喝酒!”他又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一个酒杯,何家福含笑着接过,他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不再迟疑,仰一口饮下,丁大叶挑眉,“真少见。”

何家福回头看着她,他含笑道,“最近你谢谢说得比较多。”

丁大叶不敢置信,她看着一旁也不禁皱眉的何家福。

晚上一起用膳,方诗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看诺大的桌上,虽是有十几盘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但是每一盘的盘子都只有寻常盘子的一半大,每人面前都一小瓷碗,上有半碗小米饭,颗颗饱满却是稀少得都可数得出数量。小瓷碗旁有只小酒杯。

丁大叶冷冷道,“是君子远离庖厨,但很显然,何家福并不是君子。”她挑眉,心里嘀咕,不是她看不起他,就算他真得会做几样小菜,也必定比不上小海,她对小海的厨艺还是很得意自豪的。

小张已经将马栓在破庙的门柱上,他回来时见大家都站在门口,他笑道,“你们站在门口做什么,天都黑了,还不进来?”

方诗诗听了那小矮子的话,不禁全身打了个寒颤,他连滚带爬躲回丁大叶的身后。

何家福淡淡道,“你少在我面前装柔弱,你这身子上山都可打老虎了。”

方诗诗奇怪地看看小张,他朝他耸了耸肩,他又看看何家福,只见他含笑看着丁大叶离去的背影。

回到房间,远远就听到方诗诗在大喊大叫,丁大叶一推开门就看到长须大夫正在给他换药,木头徒弟粗手粗脚地按着方诗诗不让他动。长须大夫为他胸口伤口涂药,本来药就刺痛,他动作还一点都不轻柔。方诗诗气得七孔生烟。长须大夫抬眼见丁大叶走了进来,他脸一沉语气严厉大喝道,“去哪里了?”

她又道,“因为可怜你孤苦无依,虽然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还是把你留在家里,给你吃好的穿好的,免你在外流浪波折,可是你为什么这么不知足,要去勾引东玉哥呢?你知不知道,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他了,”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纤长的手指抚摸过自己的眼,自己的眉毛,自己的嘴,她像是在欣赏着一副最美好的画,怜爱地抚摸着自己的脸,“我真是一个美人儿,东玉哥该爱我的。”

“您请轻一点。”何家福见长须大夫麻利地剪开伤口的碎肉,他在一旁都看得都心惊胆战,长须大夫冷冷抬头,“要么闭嘴,要么出去。”何家福闭嘴,他想陪着丁大叶。只见她在昏迷中痛得牙齿直打颤,身子不停地颤抖,何家福按住她抽筋的身体。

身边的家仆轻声道,“这几天都没人,今天最后截止日,只有这位了。”

小海摸摸头,他轻声道,“你也早点睡。”

丁大叶已经开始醉了,她已经很多年都没醉了。她趴在屋檐下,猛烈的酒劲在胃中翻滚让她痛苦难受地蜷缩成一团,她手紧紧地摁着腹部,头痛欲裂,酒在喉咙处在腹部里烧着。

喻思荇半眯着眼看着那扇消失了身影的窗户,眼里一片深邃,淡淡道,“没什么,上去再谈吧。”

“隔壁是些什么人?”喻思荇优雅地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伺候在一旁的小厮恭敬道,“回禀相爷,是京城商会的人在宴请隆兴商行的何公子。”

“相爷,我最近听闻了件有趣的事情。”随行的官员讪笑,即使已经退朝褪下了官服仍然忍不住对他卑躬屈膝。

喻思荇瞥了他一眼,“说。”

那官员一听忙附上喻思荇的耳边悄悄如是说了一番,喻思荇皱眉,冷笑一声,“他倒是有雄心豹子胆。”

那官员忙迭点头,“相爷说的是,相爷说的是。”他想了想又道,“现在那何家福在扬州匆忙成亲并带家眷入京就是摆明了个态度给圣上,其实也是叫圣上放宽心——他既不帮圣上办事,同样的也会不替王爷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