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福有些不耐地看着相拥哭泣的陈家兄妹,他心里焦虑万分,涌起一丝绝望,他比谁都清楚,现在争的是时间,他有强烈的预感丁大叶遇到了大麻烦。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拼命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窗外惊雷无数,一道道惨白的闪电将屋里照得亮如白昼,诡异重重。

大少夫人自然不知道何家福同丁大爷之间的那层意思,还道是何家福只是含羞,她笑道,“我看得出来我那小姑子很喜欢你,”她顿了顿又叹息了声,“我那小姑子之前被人退婚过一次,心里受过点伤,幸得有公子出现,不然悠云什么时候才可恢复。”她忽而掩嘴,顿觉自己说错了话,讪笑道,“喝茶,喝茶。”

怎么有人揉着面揉着就亲到人的脸颊上去了,何家福将下巴抵在丁大叶的肩膀上,气息若有若无地撩拨着她的肌肤,丁大叶趁何家福不注意时偷偷在他的脸颊上摸了一把,何家福用手背在脸上轻轻一擦,手背上俱是面粉。

丁大叶依偎在何家福的怀里,“我前几日突然待你好,”她认真地继续道,“只因我想带你回家。”

丁大叶瞥了他一眼,“你瞧不起女人?”

他缓缓转身凝视着她道,“我从来不说假话。”

何家福仍然一脸无辜,眼睛里的感情那么的坦荡而真挚,他耸了耸肩,丁大叶看着他这副表情忍不住笑了下,她忙又板着脸,“吵醒我睡觉,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咚咚。”门外有人敲门。

丁大叶展开那信,仔仔细细地又读了一遍。丁墨醉竟是邀请她下月去参加她的生日,她已经知道了丁大叶的消息了,想同她化干戈为玉帛,那么多年了有再多的情啊恨啊都该淡了。

“丁镖头,丁镖头。”陈写义连连喊了丁大叶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看着陈写义愣了下才长长地啊了声,“你继续说。”

何家福懒懒地撑着脸问丁大叶,“怎么不拆开来看看。”

何家福一边卷袖子一边道,“我让他们先回去了。”他一进厨房就埋头摘起菜来。丁大叶抱胸站在厨房门口冷冷地看着何家福,何家福自顾自道,“我小的时候,我外婆就亲自下厨给我们一家人做饭菜,我常常就趴在窗子里看着,我外婆告诉我给关心的人煮饭心里就会特别的幸福,因为把自己的心意倾注到饭菜里,所以吃得人也能感受到幸福。”

伶儿笑着趴在窗口,“没事了就好,丁姐你叫得好大声,把我和小海都吵醒了,你到底梦到了什么啊……听说亏心事做多的人才会常常做噩梦的哦。”

丁大叶笑一声,她退回来打开红漆篮子,一盘盘的菜端了出来又递了双筷子给小海,“我是翻墙进来的,你机灵点。”

丁大叶霍地抽回手,她躲闪着眼神,僵硬道,“小海,你可以出去了。”

伶儿黑溜溜地眼珠子转了一圈,“小叔叔那不好玩,我就来找你玩啦。”她搂着他的腰依偎在他身上,“看到伶儿,福哥哥高不高兴啊?”

丁大叶冷冷地瞧着他,“你也不舍不得那严大小姐?”

八年了,丁大叶以为已经记不得斐东玉的模样,他是否还如一棵小白杨那般挺拔清秀?他是否还如少年时那般白皙单薄?

“你怎么了?”何家福单膝跪在地上好让丁大叶躺得更舒服一点,小海方诗诗小张他们已经扑了上来,何家福朝着严崎道,“快叫人去找大夫!”

李褚管家听严崎一一为他引见何家福,丁大叶,方诗诗三人,李褚当听严崎介绍到丁大叶时,他愣了下,似有疑惑地上下认真打量了丁大叶,丁大叶挑眉不解,那李褚淡笑,他走出别院,门外有几个家仆牵马等候着他,他上马前再次向严崎众人道别才跨马带家仆离开。

“那个死胡同墙角真得和这里很像,”丁大叶仰着脸看看四周,“我们两个人没钱没厚棉絮,只能穿着薄薄的衣衫盖着干草蜷缩成一团,我看着冻得烧的你,你知道我那时在想什么吗?”

丁大叶摸摸他的头,“因为你是我的自己人,我只能骂你。”

方诗诗很严肃地看着丁大叶道,“丁老大,你说,是何公子烧得菜好吃,还是小海烧得菜好吃。”

“在聊什么?”何家福打开门走了出来,他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丁大叶边刷边瞥了他几眼,在空中同他的眼神相撞,她慢条斯理地低头。

何家福将炸得金黄的肉片捞起。他又擦干净锅,左手在锅里又浇了一勺油,右手迅地将丁大叶洗净的番茄切成细小片拌好红油,将小番茄倒入油中搅拌均匀又将肉片全倒在熬好的番茄酱中,盖好锅盖闷烧。

丁大叶也就假装矜持了一下,接过小张手中的酒坛子在两杯子上倒满了酒,她执着这酒杯道,“这严霖瑟还真是吝啬,喝酒就要用这大杯子,用那么小的杯子也只准倒半杯,还不如将那杯子不用的一般截去了拉倒!”小张听了直大笑,丁大叶低头轻啄了口酒,小张等待着,“是好酒吧?”丁大叶细细品味许久才笑道抬头对小张道,“果真是好酒!”

丁大叶不知道又睡了多久,她浑浑噩噩的醒来,仰面躺在床上,门是开着的,窗子也是开着的,照进屋里来的已经是夕阳了,整个屋子都仿佛镀了一层金,灿灿闪光。她扶着头自床上站起来,缓缓地走到门口。

丁大叶与何家福一人各拿着一张油纸,嘴里叼着一块煎饼,两人俱被烫得鼻头上冒汗,看着彼此狼狈的模样,当街忍不住弯腰大笑。

方诗诗小张何家福都在丁大叶的房间里,丁大叶正站在床前折自己的几件衣裳,小张道,“你们不知道,这个严府真得好大。”方诗诗也道,“这儿的下人真得很多。”丁大叶没回头,她冷冷道,“绿豆小眼睛托我们将镖送到凤峡镇的卢云寺,估计就在这附近。”

严芸含泪夹了一口菜,吧嗒一滴眼泪就掉在碗里。方诗诗看了快心疼死了,他恨不得扑上去为她擦干脸上的眼泪。丁大叶仿若未闻,她将自己面前的菜放进嘴里,这菜咀嚼起来确实让主人有些尴尬,即使她已经尽量的紧闭着嘴。何家福吃着这粗糙的饭菜,即使他再礼貌,眉也不禁轻折,他叹了口气,突然他抬起脸道,“不知……介不介意我下厨……为诸位烧几样小菜。”

丁大叶咬牙切齿,“何家福,你捏痛我了。”

何家福挑眉看着丁大叶,只听丁大叶冷冷地看着方诗诗道,“我本就没种。”

何家福缓缓地低下脸,丁大叶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她慌张而又故作镇定地瞪着他,“你……你要干什么?”她撑着他的胸膛,身体软软的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钱真多疑惑,“查小皇叔行踪做什么?”

丁大叶挑眉瞥了他一眼就静静地望着窗外。

丁大叶道,“我不喜欢欠人恩惠。”

站在门口的丁大叶一个激灵,因为她已经直面看着那坐在镜前的少女,苍白消瘦,面无表情,眉间冷漠,赫然正是十七岁时的她。她的头突然很痛,她一手扶着门,脚下虚浮缓缓地滑下身子。

那长得像一根木头般愚钝外表的徒弟真得弯身将方诗诗拖了出去,可怜方诗诗肋骨断了几条痛得已经快岔气了,现在又被人非人对待,眼睛白眼一翻就气晕了过去。

方诗诗不敢不听她的话,他与小张分别从两侧飞上马车,车夫小张大喝一声甩动马缰,两匹骏马收蹄仰天长嘶一声奔跑起来,马蹄扬起一片尘土。马车内的铁箱子被震得咯噔直响,插在马车车壁上的竹竿子打在两旁的竹子上格格脆响。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房间里荡来荡去。

小海慌忙敲着腹部想呕出那野果子但是已经为时已晚,他只觉得腹绞如刀割,然后一阵头昏眼花,脚底就软了起来,酥酥地跌跪在地上,他连想火也没有力气了,只能倒霉地在地上痛苦地滚来滚去。林卿果然说得不错,这野果子真得会让人腹泻三天三夜,而且还痛不欲生。他如此欺骗小海,对于小海来说真是奇耻大辱。

丁大叶嘴角又轻轻抽搐了下,她道,“你功夫如何?”

丁大叶冷冷的看着小海,“不想去是什么意思?”

丁大叶踉踉跄跄地提了一坛上好的女儿红,她一路走一路唱着找不调又古怪的小曲儿。

掌柜的连忙让店小二叫来大夫,闭着门大夫和小嫁娘在屋里待了半响,才见那大夫扶着长长的胡须,睁着一双浑浊老眼不怀好意道,“姑娘怕是受了风寒,实在不宜赶路,喝了我开的药,休息一两天就会痊愈了。”

她却并不知道,在这客栈里一个角落里,一个戴着大檐帽的年轻人正喝着小酒笑吟吟地目送着她上楼。

丁大叶终于学得了满口的粗话,说起话来大嗓门,看人的时候轻蔑又冷漠。虽然她还是瘦削而高挑的,但是她在整个码头上已经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了。再也没有多少人嘲笑她像个女人,再也没有人以为她软弱而欺负她抢她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