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雷声阵阵掩盖了丁大叶昏迷前的最后一声呻yin。

何家福淡淡道,“十九。”

丁大叶皱皱鼻子,她对何子珏道,“小珏,你爹欺负娘亲。”何子珏仰着一张小脸,他的模样简直就同何家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弯弯眼眸如月亮般迷人可爱,他在面粉堆里打着滚,从桌的这头滚到另一头,何家福压着丁大叶靠在桌上,丁大叶双手撑着他的胸膛,她结巴道,“何家福,你还要做……做月饼的,不然晚上就没月饼吃的啦。”

何家福沉吟了下道,“我记性从来都很好。”

丁大叶怔了怔,何家福已经验起那尸体,“死者是个女人,二十岁左右,毒死的,死了快有好几天了。”他环顾了四周,“这到底是谁将她抛尸在这里的?这地方并不是很隐蔽,很容易被人现这女人。”

何家福愤然放开她,转身就走,她却未喊住他,何家福放慢了脚步,丁大叶依旧没喊他。她并不是无视她,她只是听了他的话,突然想到了很多事情。

丁大叶板着脸道,“睡醒了肚子很饿,我现在命去厨房偷些点心来给我吃。”

丁大叶双手掩着面,她痛苦地蜷缩成一团。若是在她十六七岁的时候,或许还有勇气放手一搏,但是现在她不行,她已没有退路。

丁墨醉的生日里,她从来都是主角,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穿着崭新华丽的衣裳。丁大叶也可得到好看的衣裳,但她却只能站在角落里。丁墨醉那样的人,又怎肯有人分了她的光彩,所以她总是让丁大叶去帮她拿东西将她打开去。

陈少夫人眼神躲闪,她细声细语道,“写诚跟随父亲一起去城东的店里了。”她带着丫鬟朝着何家福他们低福了福就匆匆离去。站在她身后的娇俏小丫鬟朝着丁大叶眨眨眼睛,她吐吐舌头跟上陈少夫人。

何家福含笑道,“请到丁镖头这么敬忠职守的镖师何某真是三生有幸。”

丁大叶背靠着门,忽地门被推开,丁大叶狼狈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何家福,“你……你不是回满堂春了?”

伶儿也不生气,她笑眯眯道,“那我去睡了,就不打扰你了,”她蹦跳着往房间里走,走了几步,她又回过头,笑眯眯地问丁大叶,“对了,丁姐,你在梦里喊我福哥哥的名字做什么?”

小海气鼓鼓地瞪着丁大叶,“你现在眼里不都是那个何家福,你眼里哪还容得下我啊,我真该识趣点早点自个儿走,省的让有些人见了心烦气堵。”

小海单手将丁大叶圈靠在墙上,他低下脸额头抵着丁大叶的额头,“姐,我真的,真的……”

何家福含笑点了点头,他点点她的鼻子,“你跑我这里做什么,小叔叔知道吗?”他指着伶儿道,“她是我的小表妹卿伶,这些日子怕是在我这儿很是让您头痛。”

“何公子!”远远一声娇滴滴的呼唤。

白雪皑皑的院子里,枝条枯苍的梅花下,同裹着一条白狐裘,两人相拥看着一册书,不时相互凝视,看着彼此就希望时间在那时停止,仿佛在那一刻里就将整个人生的快乐昭示,她依偎在他的怀里,听他轻柔的声音念着书一字字地读给她听,他温暖的胸膛能包容她的一切,她的不安,她的固执,她的倔强,她的一切他都懂,她那时觉得有这一刻就够了,整个人生都没白过了。

那大夫扶须微笑道,“不要大惊小怪,她只是累坏了,现在睡着了。”

一夜辗转难眠,天渐亮,丁大叶打开房门,阳光刺眼,她单手掩着面看着屋外,严崎被严芸扶着正在院中的小亭里与一个陌生的男子谈话,严崎面色沉峻,严芸在一旁不停的抹眼泪,那陌生人背对着他们,严崎抬眼正好与丁大叶对视,他淡淡地朝她点点头。

丁大叶惨淡笑道,“我想,我为什么会弄到现在这么狼狈,我丁大叶为什么会变成现在如同一条丧家犬无家可归流浪街头。我多渴望有一个男人能来拯救我们,他只要给我们一口热汤,一碗热饭,给我们一个温暖的屋子就够了,我就心满意足了,我要得不多,我只想有一个男人能借我一个肩膀,哪怕让我痛哭一场泄心中所有的痛苦,可是后来等到天亮,我也没等来拯救我的人,我已经不再年轻了,我心中很害怕,我怕自己孤独终老,怕再也不会找到一个肯爱我,肯待我好的男人。”

小海一抬起脸,迎面撞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丁大叶静静地同他面对面,小海怔坐在那里,他讪讪轻声道,“我还以为你……你走了。”

丁大叶本在喝汤,她一口咳了下,抬起脸看看何家福再看看小海,沉默了下道,“两人都很好。”

何家福抚摸着自己的嘴唇,他低下脸轻轻的笑了,有什么多费神,有什么可乱想的,这个世界很多事情都是不能控制的,比如感情。一旦将爱传出去,就没有了什么可收回的余地。既来之则安之,他不会刻意去追求一段感情,也不会刻意去排斥一段感情,一切顺从天意。

丁大叶摇摇头,她将拣好的菜分门别类地摆好,抱胸依着门口看着何家福娴熟地烧菜做汤。她突然觉得有些累了,一直在外漂泊的人总想有个家。她马上就要二十五岁了,她也渴望有一个男人好好待她,愿得一心人,白不相离。好难,真得好难。可是面前的这一切却又是那么真实,仿佛她已经成为别人的妻子,她的丈夫正在厨房里忙碌着,现在的一切是那么的美好,仿佛在梦中。

小张长长地哦了一声,“那我就把这酒带走了,我还想着来先来孝敬孝敬丁老大的呢。”他低头深深嗅了一口酒香,做出一副浑身舒坦的模样。

丁大叶摇摇头,她淡淡道,“还要谢谢你的醒酒汤。”

气氛有些尴尬,丁大叶与何家福一路沉默。

丁大叶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脸继续叠手中的衣物,她淡淡地哦了声。

严崎见丁大叶众人进来,他勉强笑着迎着众人上席。

少女看看他们两人,脸上流露出失望的表情。

方诗诗躲在何家福的身后,他忐忑的问丁大叶,“丁老大,他们……我们要不要出手相救?”

钱真多伸了个懒腰,“你明知我身体不好,还一天到晚乱跑,我每个月都要下扬州来同你汇报一下生意情况,这一路奔波我一把骨头都快散了。”

何家福道,“刚刚在街上看到就马上追上去给你买了。”

丁大叶脸上面无表情,她将信递给何家福,何家福好奇地看着她的表情,不知道这信里到底是什么让她如此面色无语,他接过信上下看了一遍,他哑然失笑,他抬起脸看着丁大叶,“那现在怎么办?”

“没想到才收养你半年,收养孩子招子的方法果然就奏效了,我出生了,你看看,你是多么的有用处啊!”她拂袖掩着嘴笑,笑得那么的可爱讨人喜欢,眼神却是轻蔑阴冷,“我还是多亏了你才来得这个世界上,爹娘多疼爱我啊,我来的是多么的不容易。”

何家福看看受伤的丁大叶方诗诗他们,他点头同意。

两人在地上一阵翻滚,小张受伤较轻,只是后背有些擦伤。方诗诗就不那么幸运,他撞在地上的碎石上在地上滚了好一阵才稳住身子,他胸口剧痛,明白自己的肋骨断了几根,他咬着牙坚决不喊出声来。

她现在明白,他不值得,他凭什么值得,他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何家福凝重道,“可能会很危险,我们三个人绝对不能全部涉险,你躲得远远的,我一人单枪匹马进去,若是我半柱香还没出来,你就跑。”方诗诗感激地含泪点头,“您真是太好了。”他怀着无比的敬意走下楼,心中又激动又悲痛,没想到何家福是这么伟大的男人,他真是越来越倾慕他了。

方诗诗掩面道,“我自然是知道,”他媚眼瞥了下丁大叶,“我讨厌男人汗臭味,所以我才来应聘当你的手下。”

丁大叶看着他,许久才哦了声,小海以为她终于肯改变主意,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只见丁大叶走至门口又回过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早点睡。”

一个女人的整个人生就这样简单的锁在这花轿里了。

第四,武器不可以离身,无论是走路还是住店休息,武器都必须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小海也从来没有问过她在遇到他的十七岁之前,她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又为什么会流浪。他从来都未问过她,所以她也绝不会主动去问小海,揭别人的伤疤实在不是一件怎么讨人喜欢的事。

一个家丁端着水果走了上来。何家福一向是怕麻烦的,所以这次镖局里的下人没一个人是女人。何家福朝着他谢意轻笑,那笑容本就像是呼吸一般平常。那家丁脸刹那红了。

何家福见少年并不惊讶,悠闲地翘着腿,双手环胸笑嘻嘻地看着丁大叶和醉汉恶斗。丁大叶的剑法很怪,看似毫无章迹可循,却处处暗藏杀机,招招都是刺人要害,狠毒得不像女子该练的。

一掌将棺材盖推开。

何家福看着棺材里的情景倒吸一口气。

丁大叶眼眶里噙满了泪水,无血的唇无声张阖,她虚弱含笑道,“我知道你会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