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叶瞥了他一眼,“你瞧不起女人?”

丁大叶一愣,她缓缓扭回头看着何家福的脸,他的眼睛依旧坦荡真诚。丁大叶微微皱眉,何家福暧昧地圈她入怀中,他同她保持着礼貌而亲昵的距离,“或许一开始我只是觉得你很奇怪,对你的好感有七分是好奇,喜欢是三分。但是慢慢的,喜欢变成了分,还有几分变成了焦躁,因为你总是莫名其妙,我常常看不清你的心,所以很焦虑。”

何家福仍然一脸无辜,眼睛里的感情那么的坦荡而真挚,他耸了耸肩,丁大叶看着他这副表情忍不住笑了下,她忙又板着脸,“吵醒我睡觉,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还有一个月,时间并不是很短,她一定要带何家福回去。她要让斐东玉知道她没有他的那么多年过得很好,有一个比他富有,年轻,漂亮的男人疼爱她,她要让他后悔当初对她的背叛。她还要让丁墨醉知道,她根本就不屑斐东玉这个男人,她离开丁家的这么多年都过得很满足,有一个样样都比她丈夫好的男人珍视她。

丁大叶展开那信,仔仔细细地又读了一遍。丁墨醉竟是邀请她下月去参加她的生日,她已经知道了丁大叶的消息了,想同她化干戈为玉帛,那么多年了有再多的情啊恨啊都该淡了。

陈悠云陈写义兄妹俩迎了出来,陈悠云见了何家福,脸上含羞如待放的桃花,丁大叶懒懒地掀眼皮看着陈悠云。

何家福懒懒地撑着脸问丁大叶,“怎么不拆开来看看。”

何家福点头跃上了马车,他掀开车帘只见丁大叶依靠着窗子,她茫然地望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脸上隐着落寞。

伶儿笑着趴在窗口,“没事了就好,丁姐你叫得好大声,把我和小海都吵醒了,你到底梦到了什么啊……听说亏心事做多的人才会常常做噩梦的哦。”

小海一抬眼见是丁大叶,先是一喜马上又故拉下脸,“你来做什么?”

丁大叶霍地抽回手,她躲闪着眼神,僵硬道,“小海,你可以出去了。”

“这位是我的……”何家福在想该给伶儿个什么身份。

丁大叶冷冷地瞧着他,“你也不舍不得那严大小姐?”

春意勃勃的郊外,背着几坛酒一把琴,两人爬上山,站在山的最高的地方羞涩而又甜蜜地手拉着手望着橘红的太阳从山头慢慢地升起,红彤彤的光将他们整个身子都照得通红。还略带着稚气的少年少女各执着一只酒杯面含桃色地交换着仰饮尽。坐在地毯一般的绿草地上,他握着她的手教她弹琴,她依偎在他的怀里,执着酒杯喂他酒,大笑弹琴歌唱,青春那么的美好,挥霍得那么尽兴。

“你怎么了?”何家福单膝跪在地上好让丁大叶躺得更舒服一点,小海方诗诗小张他们已经扑了上来,何家福朝着严崎道,“快叫人去找大夫!”

可是何家福呢,她对待他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他待她好,为她煎药,送她小香囊,给她摘星星。他和斐东玉不同,斐东玉自年幼时便是个很规束自己的人,他永远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线能跨过,什么线不能跨过。他带给她的是她一直向往的那种平平淡淡的生活,他们恪守于礼,他从来不做过分的事情,他待丁大叶好,全心全意的待她好,懂她的心与她心灵相通,他们就像是这个世界上最平凡的夫妻一般扶持着似乎能永远的携手到老。

“那个死胡同墙角真得和这里很像,”丁大叶仰着脸看看四周,“我们两个人没钱没厚棉絮,只能穿着薄薄的衣衫盖着干草蜷缩成一团,我看着冻得烧的你,你知道我那时在想什么吗?”

小海躺在屋顶上,他嘴里叼着一根草,鼻子里哼哼地出着气,他心中又委屈又伤心,不明白为什么丁大叶只指责他一个人,她居然向着何家福那个讨人厌的家伙,他跟了她这么多年,同她一起经历各种磨难一起度过那么多艰难的日子,到头来她还向着一个外人,小海越想越气闷,他觉得自己的胸口就要炸开了。

方诗诗很严肃地看着丁大叶道,“丁老大,你说,是何公子烧得菜好吃,还是小海烧得菜好吃。”

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她不能倒退,不能佘账,不能预知,她就那么多,她的消失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无能为力。所以丁大叶知道,她再如何地去回想去想象重新来过一次,她又能做出什么决定。

何家福将炸得金黄的肉片捞起。他又擦干净锅,左手在锅里又浇了一勺油,右手迅地将丁大叶洗净的番茄切成细小片拌好红油,将小番茄倒入油中搅拌均匀又将肉片全倒在熬好的番茄酱中,盖好锅盖闷烧。

丁大叶挑眉,她轻咳一声,故作淡漠道,“这……这酒……还不错……是什么酒?”她不自觉地搓搓鼻子,何家福在屋顶上看着,心知她是酒瘾又犯了,他忍俊不禁。

丁大叶不知道又睡了多久,她浑浑噩噩的醒来,仰面躺在床上,门是开着的,窗子也是开着的,照进屋里来的已经是夕阳了,整个屋子都仿佛镀了一层金,灿灿闪光。她扶着头自床上站起来,缓缓地走到门口。

询问了严府的家仆,知道了卢云寺的路线,才知离严府不远,便没让小张用马车送他们去,两人步行前去。

方诗诗小张何家福都在丁大叶的房间里,丁大叶正站在床前折自己的几件衣裳,小张道,“你们不知道,这个严府真得好大。”方诗诗也道,“这儿的下人真得很多。”丁大叶没回头,她冷冷道,“绿豆小眼睛托我们将镖送到凤峡镇的卢云寺,估计就在这附近。”

丁大叶挑眉看着方诗诗,何家福先忍不住嗤地笑了声,他一脸正色地看着满脸郁闷的方诗诗,“确实该出来吃晚饭了。”

丁大叶咬牙切齿,“何家福,你捏痛我了。”

少女简直已经吓呆了,她的可爱的眼睛瞪得浑圆,她的双手垂在大腿两侧轻轻的颤抖着,她的眼睛里浸满了泪水。几天前,她还像一个公主一般被细心的呵护着,父母宠爱,兄长爱护,家仆敬爱,可是就在这短短的几天内,父亲被杀,母亲自尽,家破人亡,她如今还得像个丧家犬一般到处逃窜,她的心里绝望极了。

何家福缓缓地低下脸,丁大叶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她慌张而又故作镇定地瞪着他,“你……你要干什么?”她撑着他的胸膛,身体软软的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那帮找绿豆小眼睛的人呢?”丁大叶正问着,就见客栈大门口走进了一行人。领的是一个古铜肤色的年轻男子,腰间佩有一条蛇皮软鞭,他的身边依偎着一个少女,男的轮廓分明,英姿勃,女的体态纤弱,端正秀丽,两人俱是衣着华丽讲究。他身后跟着十几个体格精壮的壮汉,其中一个眉浓如墨,有着一张黑红透亮如刀削国字脸的大汉手里握着一卷画轴。

钱真多疑惑,“查小皇叔行踪做什么?”

何家福笑道,“这不是让你系在腰上的,我知你腰上要放剑,这个香囊呢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放在枕边,你闻着这香气就有益睡眠的。”

何家福伸手要看,他想了想又道,“保镖的不能擅自看保镖人的信物。”丁大叶翻白眼,她冷冷道,“就这一封信我们几个命都快没了,还管得上什么规矩不规矩。”所以很多的时候,在江湖上行走是要守规矩的,但是遇到丁大叶,像丁大叶这样的女人,像丁大叶这样记仇的女人有时候也可以不用守规矩的。

站在门口的丁大叶一个激灵,因为她已经直面看着那坐在镜前的少女,苍白消瘦,面无表情,眉间冷漠,赫然正是十七岁时的她。她的头突然很痛,她一手扶着门,脚下虚浮缓缓地滑下身子。

“爷,她的手臂伤口里还残留有一截的碎竹,怕是要找有经验的大夫为她取出碎竹。”那帮丁大叶检查伤口的少女低垂着脸轻柔道。

方诗诗不敢不听她的话,他与小张分别从两侧飞上马车,车夫小张大喝一声甩动马缰,两匹骏马收蹄仰天长嘶一声奔跑起来,马蹄扬起一片尘土。马车内的铁箱子被震得咯噔直响,插在马车车壁上的竹竿子打在两旁的竹子上格格脆响。

“我现在看不上你,你已经配不上我了。”她一根根地扳动他的手指,他死死地不肯放手,于是她就听到了平生听过最毛骨悚然的声音,那是骨头一根根断裂的声音,那么的恐怖那么的清脆,在黑夜里听得那么清晰,这一刻她突然有了一丝的快感。她曾经想一剑杀了他,想一剑狠狠刺进他的胸膛。

何家福站在门外看着死死关闭的房门挑眉,他自然已经闻到了香味,但他故作深沉焦急道,“难道有人劫镖打晕了丁镖头,怎么敲了这半天还没有人答应?”

小海慌忙敲着腹部想呕出那野果子但是已经为时已晚,他只觉得腹绞如刀割,然后一阵头昏眼花,脚底就软了起来,酥酥地跌跪在地上,他连想火也没有力气了,只能倒霉地在地上痛苦地滚来滚去。林卿果然说得不错,这野果子真得会让人腹泻三天三夜,而且还痛不欲生。他如此欺骗小海,对于小海来说真是奇耻大辱。

方诗诗稍稍含羞,他道,“我父亲连生了六个儿子,他与我母亲只想要个女儿,所以心中想着我母亲生的第七个孩子是个女儿,就先取了个女孩儿的名字,没想到我母亲生下来的仍然是个儿子。”

丁大叶冷冷的看着小海,“不想去是什么意思?”

已经有花轿在城门口接她了,一个矮肥的喜婆喜滋滋地迎了上来,花轿后噼里啪啦的鞭炮响起,唢呐铜锣咚咚地震响,小嫁娘整理整理刚刚在马车里换好的嫁衣,丁大叶不太自然地为她披上喜帕,小嫁娘依依不舍地拉着她的手被喜婆迎上花轿,小嫁娘坐在花轿上掀帘与丁大叶挥手告别,那双含泪的眼睛千言万语,终于小嫁娘下定了决心,她缓缓地垂下窗帘端正坐好。

掌柜的连忙让店小二叫来大夫,闭着门大夫和小嫁娘在屋里待了半响,才见那大夫扶着长长的胡须,睁着一双浑浊老眼不怀好意道,“姑娘怕是受了风寒,实在不宜赶路,喝了我开的药,休息一两天就会痊愈了。”

第二,不能住易主之店,人心叵测恐有贼店,这种店保镖之人也是不可以住的。

丁大叶终于学得了满口的粗话,说起话来大嗓门,看人的时候轻蔑又冷漠。虽然她还是瘦削而高挑的,但是她在整个码头上已经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了。再也没有多少人嘲笑她像个女人,再也没有人以为她软弱而欺负她抢她的活。

何家福若是在自己家里还要戴着人皮面具那就太难为自己了。所以他摘了人皮面具,脸洗得干干净净的,让夜晚的凉风吹拂着他的脸,他舒舒服服地双手枕着头,他在想很多事,他想事情的时候脸上也是笑眯眯的,他笑起来比不笑的时候更令人窒息。

少年和丁大叶如完全没注意那个醉汉的模样,少年嘻嘻哈哈地伸手掰了半个丁大叶手中的馒头,丁大叶虽仍是面无表情,眼神却柔温了许多,她哼笑一声伸手为他擦去嘴角的碎屑。就在这时,醉汉正当巧经过何家福那一桌时,虚浮的脚步突然轻便,他身子一矮,长袖飞卷,就想掳走了丁大叶膝上的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