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福愤然放开她,转身就走,她却未喊住他,何家福放慢了脚步,丁大叶依旧没喊他。她并不是无视她,她只是听了他的话,突然想到了很多事情。

在这样美好的天气还要硬撑就太对不起自己了,丁大叶终于耷拉下眼皮渐渐熟睡过去。

丁大叶双手掩着面,她痛苦地蜷缩成一团。若是在她十六七岁的时候,或许还有勇气放手一搏,但是现在她不行,她已没有退路。

丁大叶懒懒地搭在门边,她看着陈小姐手里端着的甜汤,伸手端过甜汤就就将门重重地关上,让那陈小姐吃了个闭门羹,气煞了陈悠云,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嗒嗒地就跑走了。

陈少夫人眼神躲闪,她细声细语道,“写诚跟随父亲一起去城东的店里了。”她带着丫鬟朝着何家福他们低福了福就匆匆离去。站在她身后的娇俏小丫鬟朝着丁大叶眨眨眼睛,她吐吐舌头跟上陈少夫人。

我是真想到了你,只是你一点也不可恶,反而挺可爱的。

丁大叶背靠着门,忽地门被推开,丁大叶狼狈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何家福,“你……你不是回满堂春了?”

一道刺眼地光从墙中破射,照得丁大叶睁不开眼,一阵眩晕挣扎,她闷哼一声蓦地睁开眼,小海那张熟悉地脸出现在她的面前,“姐,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小海气鼓鼓地瞪着丁大叶,“你现在眼里不都是那个何家福,你眼里哪还容得下我啊,我真该识趣点早点自个儿走,省的让有些人见了心烦气堵。”

小海静静地坐着,他茫然地看着前方伸手握住丁大叶的手,“姐……你是不是还是觉得我只是个孩子?”

何家福含笑点了点头,他点点她的鼻子,“你跑我这里做什么,小叔叔知道吗?”他指着伶儿道,“她是我的小表妹卿伶,这些日子怕是在我这儿很是让您头痛。”

丁大叶假笑,“你也可以不走,问何家福要些银子在这里成亲生子开枝散叶吧。”

白雪皑皑的院子里,枝条枯苍的梅花下,同裹着一条白狐裘,两人相拥看着一册书,不时相互凝视,看着彼此就希望时间在那时停止,仿佛在那一刻里就将整个人生的快乐昭示,她依偎在他的怀里,听他轻柔的声音念着书一字字地读给她听,他温暖的胸膛能包容她的一切,她的不安,她的固执,她的倔强,她的一切他都懂,她那时觉得有这一刻就够了,整个人生都没白过了。

丁大叶放下筷子,她喃喃勉强笑道,“你们继续吃,我想我有些不舒服,我先回房了。”

一夜辗转难眠,天渐亮,丁大叶打开房门,阳光刺眼,她单手掩着面看着屋外,严崎被严芸扶着正在院中的小亭里与一个陌生的男子谈话,严崎面色沉峻,严芸在一旁不停的抹眼泪,那陌生人背对着他们,严崎抬眼正好与丁大叶对视,他淡淡地朝她点点头。

小海歪着头不看她,他埋在膝盖里含着哭腔恨恨道,“你走,我不想见到你!你走!”

小海一抬起脸,迎面撞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丁大叶静静地同他面对面,小海怔坐在那里,他讪讪轻声道,“我还以为你……你走了。”

丁大叶难道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她背依靠着门,看小海忙里忙外,他真是漂亮的少年,充满了朝气蓬勃,像是开在春天的一颗小草,翠绿翠绿的那么的讨人喜欢。丁大叶心里是得意,她为小海自豪,“咳……别这么夸他……他会骄傲的。”丁大叶淡淡道,但是语气毫不掩饰她对小海的赞赏。

何家福抚摸着自己的嘴唇,他低下脸轻轻的笑了,有什么多费神,有什么可乱想的,这个世界很多事情都是不能控制的,比如感情。一旦将爱传出去,就没有了什么可收回的余地。既来之则安之,他不会刻意去追求一段感情,也不会刻意去排斥一段感情,一切顺从天意。

丁大叶对于下厨这件事,从来都有些力不从心。何家福似早看穿了她,只吩咐她在一旁洗洗菜,摘摘菜。何家福拿着菜刀灵活地顺着肉纹方向将一块肉切成片片薄薄肉片,他将切完的肉片捧在碗里,放入少许盐与各自丁大叶不熟的作料拌匀静置。

小张长长地哦了一声,“那我就把这酒带走了,我还想着来先来孝敬孝敬丁老大的呢。”他低头深深嗅了一口酒香,做出一副浑身舒坦的模样。

何家福本是端着碗走到门口,他缓缓回头含笑道,“我煮的,这毕竟是别人家,麻烦主人总不太好意思。”

气氛有些尴尬,丁大叶与何家福一路沉默。

“夫人,他们两人都很好。”严霖瑟笑着拉着严崎严芸带到夫人面前,那中年妇人拉着严崎严芸的手,豆大的泪珠说滚就滚了下来,她一手将严芸紧搂在怀里。

严崎见丁大叶众人进来,他勉强笑着迎着众人上席。

方诗诗拉着脸,怨怨地看着何家福,一脸你抢老子女人!这个时候,他倒男子气概了起来。

方诗诗躲在何家福的身后,他忐忑的问丁大叶,“丁老大,他们……我们要不要出手相救?”

她的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气,不是熏包的味道,也不是香料的味道,而是衣服被太阳晒干,简简单单的味道。

钱真多沉吟,“冯家破产,搞的家破人亡,赶尽杀绝是不是做得太绝了。”

何家福道,“刚刚在街上看到就马上追上去给你买了。”

丁大叶不禁也抬起脸,看着身边的何家福。他的胸膛是宽阔的,他的怀抱是温暖的,他的笑容是亲切的,他真是个英俊的年轻人,又懂礼貌又文雅,是难得的一个大好人,可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但要真说少点什么,丁大叶又说不上来,只隐隐觉得他虽对众人都似乎和气又亲切,却总有一种淡淡疏离的感觉。

丁大叶脸上面无表情,她将信递给何家福,何家福好奇地看着她的表情,不知道这信里到底是什么让她如此面色无语,他接过信上下看了一遍,他哑然失笑,他抬起脸看着丁大叶,“那现在怎么办?”

少女淡淡微笑,“确实漂亮。”她表现的很大度,笑容却很冷漠,拒人千里之外。

何家福看看受伤的丁大叶方诗诗他们,他点头同意。

他见丁大叶身下一摊血,心知她受伤了,一分神,那从头顶竹子游下的黑衣一掌打在胸口上,他倒退半步,肩膀借身后竹子韧性一挺,那人反被他弹出数步,何家福扶着竹子撑着不倒,一口血腥咳出,他高高束起的乱了,随风劲扬。

她现在明白,他不值得,他凭什么值得,他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何家福凝重道,“可能会很危险,我们三个人绝对不能全部涉险,你躲得远远的,我一人单枪匹马进去,若是我半柱香还没出来,你就跑。”方诗诗感激地含泪点头,“您真是太好了。”他怀着无比的敬意走下楼,心中又激动又悲痛,没想到何家福是这么伟大的男人,他真是越来越倾慕他了。

小海笑道,“我今年十五了,快十六了。”林卿喃喃道,“我也只比你小两岁。”他好像十分地愤愤不平。

方诗诗掩面道,“我自然是知道,”他媚眼瞥了下丁大叶,“我讨厌男人汗臭味,所以我才来应聘当你的手下。”

丁大叶和小海都不是多话之人,只是很多时候为生活所迫装作能言善辩的模样。今晚是小海煮饭,他烧得一手好菜,他的手从来很巧。小海想找到一些话同丁大叶说,于是他就问她,“这一路还顺利吗?”丁大叶头也不抬点点头,接着小海就找不到话题了,继续如往日里的沉默。

一个女人的整个人生就这样简单的锁在这花轿里了。

丁大叶面无表情冷漠道,“你准备下,我们等会儿就要上路了。”

第四,武器不可以离身,无论是走路还是住店休息,武器都必须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这个时候,丁大叶已经一十九岁了。她开始去码头找活干。

一个家丁端着水果走了上来。何家福一向是怕麻烦的,所以这次镖局里的下人没一个人是女人。何家福朝着他谢意轻笑,那笑容本就像是呼吸一般平常。那家丁脸刹那红了。

满堂春镖局,正门上方挂着一块人多高的匾额,斗大烫金字在清晨的第一束阳光中光辉照耀,“满堂春镖局”五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笔势遒劲,石阶之上石狮子以须弥座为基座,蹲坐昂,威风凛凛气势凌人之极,一副天下地上惟我独尊姿势,令人心生敬畏。

何家福见少年并不惊讶,悠闲地翘着腿,双手环胸笑嘻嘻地看着丁大叶和醉汉恶斗。丁大叶的剑法很怪,看似毫无章迹可循,却处处暗藏杀机,招招都是刺人要害,狠毒得不像女子该练的。

小张尖叫一声,“你疯了,你疯了!”他将被子闷头闷脑地盖了个严实,被子里他直抖,“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我,每年我都有去庙里烧香的,急急如密令。”

何家福心情大好,他口中哼着曲子缓缓地闭上了眼眸。

小张很快就在惊慌中睡了过去,何家福轻轻地喊了他一声,老半天也不见小张应他,他蹑手蹑脚地跨过小张从床上爬了起来,他取下挂着衣架上的薄衫披在身上,轻轻地将门关上。

小张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喃喃道,“我得识相啊,唉。”他双手合拜胡乱道,“阿弥陀佛,急急如密令。”

何家福走在静悄悄的院中,今晚的月色是如此的迷人。他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丁大叶的房门口,他在门口止步不前,欲敲门的手举起又放下,犹豫了大半天,他才转身离开。

“你是来找我的?”声音从屋顶上传来。

何家福抬头看向屋檐,只见丁大叶坐在屋檐上静静地看着自己。

他朝着她微微一笑,月光下,他如谪仙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