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叶冷冷地跳上马车,何家福在原地站了会,小张歪头探来喊道,“公子,先上马车,回去慢慢说。”

“谁在那里!”丁大叶蓦地回身,她的声音嘶哑颤抖,丝飞扬,带着一丝恐惧和期待。

“小崽子肚子是饿了?”丁大叶手里拎着一只红漆篮子,她依靠在窗口伸头进来瞧瞧正呆的小海,“还生气呢?”

何家福笑眯眯地看着丁大叶,“那我可以继续了么?厨房里的粥大概快开了。”

何家福看着跟着少女背后不停擦汗的管家李楼,他可是很少会如此失态。何家福似很满意,只因他早已知李楼是只久历人生的老狐狸,在李楼面前难免要吃一些闷亏,而他又是一个公认的敬老善良的年轻人,自不会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伶儿让一些人头痛,只要不太过分,他是不会插手管束的。

只要是人,谁没有个过去,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记忆有多遥远,因为努力深埋不愿想起,所以以为一切的一切都遗忘了。

何家福忙伸手在丁大叶的额头上触了下,小海拉开他的手,他恶狠狠地用眼神警告他别碰丁大叶,何家福怔怔地收回了手,他本就想好了,若丁大叶真不想他靠近她,他就不再关心她,她既不肯接受,他又何苦作践自己。

斐东玉的模样她似乎已经记不太清了,他们曾经的美好要很用力的想才能记起,他带给她的伤被深深地埋葬起来,似乎真得已经开始忘记这个男人了,似乎真得已经心死了,似乎早已不再那么憎恨他了。

小海是没有家的人,有丁大叶的地方就是他的家,没有了丁大叶他又变成一个孤苦伶仃的人。在八年前丁大叶握住他的手的那一刻,他就暗暗誓要对丁大叶好,要忠臣她,要保护她,要永远地留在她的身边,爱她,疼她,他愿意将自己的一切都给丁大叶,哪怕是自己的心。

何家福在一旁很是尴尬,他宁愿丁大叶骂他几句也好过这样无视自己,他撑着手暗暗咬着手背,他刚想说话,丁大叶已经开口道,“继续吃。”她谁也不看继续扒饭。

小海低,他咬着唇,手指交握得白,他决定不会允许有别的男人从他手中抢走丁大叶。她是他的,她只能是他的!

最近她很少想起斐东玉,其实她本来就甚少想起他,她一直迫自己,一直为难自己,逼自己将斐东玉这个人藏在记忆的最深处。

两人询问了附近的路人知市集路线,一路漫不经心地聊了些关于严家的事情便来到了市集,此时市集正当热闹,若是站在这样喧杂充满热闹人烟的地方,一切烦心的事情都可抛之脑后。何家福知丁大叶手伤还未好透,很绅士地为她挡着拥挤的人群。

丁大叶被他追得跑累了,站在原地直喘气,小张将酒坛在丁大叶的面前晃了一晃,这淳淳的酒香简直要将她肚里的几条酒虫都勾了出来,他啧啧道,“可都是好酒啊,丁老大。”

何家福含笑看着她,丁大叶被他瞧得有些寒碜,她扭过头,“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丁大叶沉默地看着何家福,她真是看不懂他。

一行人来到严霖瑟府前,只见得这严大先生家比之严家庄又要大上好几倍,门口几个家丁一见老爷子的马车连忙都迎了出来。严崎下马走到马车前,他伸手扶着妹妹将她小心翼翼地抱下马车,何家福丁大叶相继也跳下马车,小张则牵着马车随着家仆将马拉到后院马厩里。

方诗诗摸着差点被撞扁的鼻子,他讪笑道,“没事,没事。”

马行了几个时辰,终于在一间破庙前停了下来。何家福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方诗诗也跳了下来,两人同时把手伸给马车上的人。

可是那怪似乎并不害怕,他捧着肚子弯腰大笑起来,就好像严少庄主是个天大的笑话似的。他苍老的脸挂着邪恶的笑容,谁都没看清楚他如何移动,也没看清楚他的手如何将国字脸打飞,也没看清楚他如何攀爬在少女身上,他瘦如枯枝的手指就扼住少女的脖颈。

“唰嗖嗖”,十几环锃亮的大砍刀飞了进来,落砍在那对兄妹俩附近桌上,酒菜四飞,火星乱迸。地上的人无辜客人滚了一堆,有不幸被砍刀砍中,在满地的血泊中抽搐翻眼。有被碎碗片或桌子凳子砸断骨头擦破皮的,有惊吓得屁滚尿流的,随着掌柜店小二一起抱头窜出客栈。

小张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正是他,我看得清清楚楚,绝对不会认错。”

钱真多的父亲叫钱元宝,为人财大气粗又爱显摆,家有八房妻妾,钱真多是钱家六代单传,上有三个姐姐,下有两个妹妹,他生来便有先天不足之症,身子比女人还要荏弱。因他父亲钱元宝是个暴户,尽管他家的银票可以从城东铺到城西,京城世家子弟甚少有人看得起他。

“什么?”丁大叶低头一看,仔细地瞧了瞧何家福手中的小香囊,她迟疑了下,僵硬地皱了皱眉,“我不戴香囊的。”

方诗诗胸口的伤让他站得久一点他就直喊痛,一天里一大半都是躺在床上养着,他也乐的不用抛头露面,脸上涂了他自制的药膜闭目养神敷脸。丁大叶在院子里呆得也闷了,正巧小张要出去新买一辆马车选几匹好马,丁大叶何家福与小张一同上街。

开锁了半天,何家福也没了力气,他拿起锤子敲断第十二把锁,终于里面不再是个小铁箱子了,里面居然是一封黄的信。

丁大叶原想侧身子让路让新嫁女与她婢女们进去,却未料她们似根本看不见她这个人,直直穿过了她的身体,她愣住,怔怔地站在原地。

何家福失笑,他抚摸着伶儿的脑袋与男子相视一笑。躺在长毯上的丁大叶惨白的脸上满是豆大的汗,她紧闭着眼,苍白的嘴唇喃喃微动。

他四人各注意一处方向。未料从他们中间的地底下突然竖起一根根尖竹子,何家福大喝一声,“开。”四人朝外跳去,刚想跃地,着落地方凭空又长出几根竹子,眼看众人就要被竹子刺穿脚背,何家福执竹子砍断一地的尖竹总算给了众人一个着落点。

他看着她,不开口,他想留住她,却找不到丝毫的理由,他怎么忍心让她做妾,他没有办法,他真得没有办法了,只能紧紧地拉着她的手,放下所有的高傲,放下所有的自尊,他只知道不能放她走。

丁大叶喝了一口水,她懒懒地看着车夫道,“你只管赶车就行了。”她的话总给人一种魄力,叫人不得不听,不得不遵从。车夫甩了甩马鞭,马车继续前行。车夫额上的汗珠子越来越多,他的神情绷得紧紧的,拉着缰绳的手青筋都爆了出来,丁大叶扭头见那车夫如此紧张,她缓和了下语气难得开口安慰他,“你放心,有什么事情我会担待着的。”那车夫听了丁大叶这番话也只是将信将疑,仍是高度戒备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门外有人在敲门。丁大叶却睡着了。她很少睡得很死,可能这玫瑰花瓣浴真得有效果,丁大叶每一寸肌肤都沉睡了,她闭着眼睛舒服地进入梦想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她梦中感觉自己就躺在无数的鲜花中,斑斓的蝴蝶在她的四周飞来飞去,清新的香味沁人心脾。

林卿不置可否,他笑着耸耸肩膀,他眼珠转了下,“你现在逃出来不怕老夫子骂你?”小海撇撇嘴,“谁在乎。”不知道为什么,他和丁大叶说话时,总想显得自己成熟一点,所以总装得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和这位少年说着话,他那股少年本该有的孩子天性又跑了出来。{8}〖o〗o{小}[说]网7788xiaoshuo

丁大叶轻咳了声,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方诗诗的眼睛,“你的名字挺特别的。”

小海的表情显然是惊呆了,他惊喜地站起来,双手努力地朝她挥舞。但是他马上像是想到什么,一个筋斗翻下屋檐飞也是的跳进屋里,等到丁大叶进屋时,她见小海气喘吁吁地立在墙前,光洁的额头上布满细细的汗珠,墙上污其抹黑的一大片。

一个月后,终于顺利到了山西。丁大叶扶着小嫁娘跳下马车,纷繁拥挤的街道,来来往往的行人,吆喝叫卖的小贩,小嫁娘心里想,其实一切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天底下平凡的老百姓都有着同样勤奋淳朴的面孔。

小嫁娘得意地绕着她走了一圈,不耐地叹了一声,不理睬她欢快地跑回自己房间,丁大叶站在原地不动,抱胸等了一会儿,就见昨天晚那大闹客栈的尚书儿子缓缓走了出来,他见丁大叶朝她轻佻的笑了下。

第一,不能住新开店房,因为新开的店摸不透人心,保镖之人不能随意去冒险。

但是他们的生活是愉快的,没有多少人愿意来墓地转悠,所以他们这里是安静。没有多少人为破坏的地方总是更容易吸引野生动物来转一转找些食物,所以一年四季丁大叶和小海总少不得一些野味。

此时何家福正懒懒的躺在生机盎然的花藤之下的摇椅上,摇椅上铺着崭新透着酥人清香墨蓝毯子,摇椅手边放着一张巧夺雕工的茶几,茶几上摆着紫茶壶泡着的碧螺春,他微眯着双眸,一流墨色长垂在胸前,他仰着脸漫不经心的看着天上的繁星。

一夜。

店小二点头哈腰的跟着醉汉身后送他,舍得喝酒,舍得点菜,舍得花银子的人在这个酒馆里都该受到宾至如归的服务,都该受到至高无上的尊敬。

宋熊依靠着丁大叶道,“我父亲为了些银子就狠心将我卖到了山西,我再也不想回去了,我拿了我分到的一比遗产就来到扬州,本想等这个酒馆上了轨道就去镖局找你的,”她含泪道,“我以后可以当你是亲姐姐吗?”

丁大叶在她脸颊上掐了下,“当然可以。”

宋熊哽咽道,“我以前做错了事,是你打醒了我。虽然你打我,可我知道你才是真待我好的人。别人待我好一分,我一定待她好十分。以后你就我姐姐,我一定会永远好好待你。”

丁大叶不禁也动容,她不善于说那些感性的话,只是轻拍宋熊的手,“我明了。”

宋熊送丁大叶他们出酒馆,方诗诗去赶马车,宋熊拦在马车前凶悍地瞪着方诗诗,“娘娘腔,我没说你可以走。”{8}&1t;o&『o』小&1t;说&[网]7788xiaoshuo

方诗诗平生最恨别人喊他娘娘腔,此时真是一腔热血上心头,双目愠怒,“泼妇,你是不是想打架啊?”

宋熊冷笑道,“你的马车撞翻了我的酒坛子,不赔钱就想走了?”

方诗诗亦冷笑道,“你推着装满酒坛子的小车横冲直撞,怪就只怪你自己不长眼。”

宋熊跳上马车揪着方诗诗的领子,方诗诗哪想到她会如此彪悍,一个不防就被她掀下马车,她笑着看着丁大叶道,“姐,你先去做事。”

方诗诗自喻是君子,当然不会对女人动手,他怒瞪着宋熊,凄婉地对丁大叶道,“丁老大,救我。”

丁大叶忽地笑道,“你有银子赔她吗?”

方诗诗摇摇头,“我离家时一分银子也没带,就是想自己闯出个名堂。镖局的那些奉银我都买水粉布料了……”

丁大叶想了想对宋熊道,“你这里还少伙计吗?”

宋熊笑道,“姐,我这酒馆才开呢,伙计什么都没请到位。”

丁大叶笑道,“那就压方诗诗在这里给你做工,什么时候抵过了他欠你的酒钱再放他回来。”她说着就叫小张赶马车。

方诗诗戚吼道,“不要……丁老大……你不能这么多我……”

丁大叶拍拍他的肩膀,朝他理解的点点头,“好好干吧。”说着她就跳上马车,同宋熊方诗诗道了别就前往陈员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