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丁大叶眼看着那高耸的墙压迫欲将她碾扁,她无助地大叫,“救我……谁来救我……何家福!”

伶儿嗤地笑了,她捂着嘴倾着身子,手指勾勾小海,“小海,小海,你过来。”

丁大叶拿着木梳子给小海梳,“老说自己是个大人了,做事却还是冒冒失失的,你哪里像大人了?”她牙咬着一根草绳,一手抓住小海的黑,另一手熟练地将束高。

昏暗的马车内,何家福隐在幽黑的光线里,他含笑弯弯的眼眸收了起来,脸上毫无表情,懒懒地撑着脸靠在车壁上。方诗诗仍是半个身子探出车窗,他朝着丁大叶招招手,“丁老大,我们先回镖局了!”

方诗诗扭捏地幽怨看着丁大叶,“丁老大,我们真得马上就要离开吗?”

丁大叶皱眉,“还没醒?那粥谁煮的?”7788小说网7788xiaoshuo

小海探手在她额头轻轻摸了下,“还说没事,”他握着她的手不停地搓着她的手,“怎么这么冷,你是不是昨晚着凉了?”7788小说网7788xiaoshuo

她真得很害怕,很害怕自己一人孤独终老。人总会老的,人一老,心就软了,年轻时翅膀再硬年纪大了也会因为依恋而飞不动。

一道阴影遮住了他的身子,小海泪眼婆娑地缓缓抬起脸,丁大叶在他的面前停下脚步,她缓缓蹲下来,“小海……”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哀伤。

小海咬唇不说话,何家福也自觉过分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知道,现在还是最好什么都不要说的好。

“你家小海正在给我们做早餐,你闻,真是香。”小张笑道,方诗诗也点头附和,“味道真是好,就不知道吃的时候好不好了。”他显然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何家福看着丁大叶消失在客房里的背影,他收起脸上的亲切笑容,脸上面无表情,他扶着额,缓缓地仰倒身子躺在瓦片上,双手枕着脑袋睁着眼睛看漫天的繁星。纤皙如玉的手托着天上远方的一颗明亮的星星,仿佛他真得一抬手,就能将那星星握着手心里一般。

何家福笑道,“你想吃什么,我就会做什么?”丁大叶终于抬起脸,她挑眉看着何家福,他做了一个自信的姿态,丁大叶忍不住哼笑,两人逛了一圈终于满载而归。

何家福长叹一声,事实上……他又有什么资格教导别人……若是没试过,又怎么知道不会成功呢……那一道槛,他终究是没跨过去,他没有去尝试,因为他不敢,因为他知道若是这一步跨过去,他失去的将比得到的更多。

丁大叶头朝着床内侧,她闷闷道,“醒酒汤你叫下人煮的?”

丁大叶起了个大早,她打着哈欠打开窗子,正待她闭着眼睛深呼一口清晨的新鲜空气,一个亲切声音含笑道,“早。”7788小说网

“小芸,小崎,可都安好?”

严芸看着亲昵的两人,她低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掩住她晶莹的眼,如同两只美丽的蝴蝶停在她的脸上,她淡淡道,“这紫罗兰是我爹爹种给母亲的,秀美鲜丽的紫罗兰还是他今年年初亲自种下,他等不到花开了。”她说着,眼里竟滚下两行泪来。

丁大叶皱眉看着何家福朝自己伸来的手,她可没柔弱到要别人扶她下马车,她看着何家福的眼睛,现他在朝自己使眼色。她正在疑惑迟疑中,少女已经将手递给了何家福。

那严少庄主看来也动怒,他冷笑道,“若是我不回去,你又能拿我怎样!”他将妹妹托付给国字脸的家仆,蛇皮鞭子握在左手里。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都是右撇子,用惯了右撇子的人总不习惯用左手,甚至很多人若用左手拿起东西都是软弱无力的。严少庄主并不是左撇子,但他从年幼起就用左手来练习鞭子,他吃得苦比别人多,鞭子上的功夫自然比别人强。

何家福和丁大叶滚在桌下,他身子压着丁大叶,他的脸紧贴着她的,他的胸膛贴着她的,两人沉重的气息彼此缭绕,他们近得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何家福见丁大叶瞪着他,他失笑着松开搂着她腰的手,丁大叶猛地一推他,何家福的脑袋撞在桌底上,他痛呼一声又扑倒在丁大叶身上。

方诗诗葱白的手指正用绢布包着一只鸡翅优雅地啃着,他挑眉看着小张,张着一张油汪汪嘴道,“是什么怎么回事,你到底是说啊,别一句话分三次,行不?”他听得心都吊了起来,恨不得代小张一口气说完。

何家福翻看着账簿,“这一月看来没什么大事。“

三人坐着新买的马车回家,丁大叶依靠在窗口,轻轻撩起车帘的一角望着窗外,何家福伸手在怀里,犹豫了许久他才道,“我刚刚是去买东西了。”他这话算是同丁大叶的解释,丁大叶淡淡的哦了声。何家福又道,“想看看我买的东西吗?”丁大叶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丁大叶渐渐觉得身边的女人越来越多,她们或者半掩着面聚在一起指着他们低声说着话,或者大大方方火辣辣地朝着他们这里看来,或者鼓着勇气红着脸在身边挤来挤去,泛着爱慕的眼神俱是瞧着丁大叶身边的何家福。

何家福亲切微笑,“为女人服务是男人的义务。”

少女冷漠地看着镜中的新嫁女,她的眼里波澜不动,新嫁女眼一转,她含笑着在她的面前转了一圈,一袭大红长裙绣工精细华贵无比,层层叠叠的裙摆飘扬美丽的圆弧,随着她婀娜的身姿舞动,她低头拉着少女的手抚摸着她的嫁衣,“姐姐,你看我的嫁衣摸上去滑吗?”她仰着脸年轻的脸笑得天真无邪,“这是东玉特地让人从苏州那送来的,真是好看,我心里欢喜极了。”

何家福捏捏少女的鼻子,他关切的目光不时落在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不醒的丁大叶身上,少女细腻的心思现了何家福的心事,她捧着何家福的脸一本正经道,“福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伶儿了?”

何家福眼见丁大叶痛呼,不禁心乱,脚底下不断冒出尖竹,他盘腿站在竹子之上,背起身子将竹子连根拔起,竹子低下潜伏在泥土中的黑衣人也被他一同拔了出来,他大喝一声一掌将黑衣人打飞,那黑衣人如破布一般飞入空中坠在地上的尖竹之上被生生插入胸腔而死。

她漠然侧身错过他,他突然俯身曲腿跪在她面前。墨黑的长顺着瘦削的背脊垂在地上,他脸死白死白,毫无血色,如同死了一般。他仰着脸握着她的手,紧紧的仿佛要捏碎她的手骨。她仰着脸,雨水打湿了她的脸,她的眼睛里没有泪水,她已然明白面前这个人不值得她再流眼泪了。

方诗诗偷偷从掀开的窗帘处望着外面的情形,何家福撑着下巴问他,“你看到什么了?”方诗诗紧张地回过脸压低声音道,“我们这趟镖估计是给贼惦记上了。”他一脸痛心疾,重重地锤了下摆在马车后部的大铁箱子,他喃喃道,“这大铁箱里到底藏了些什么贵重的东西值得人家劳师动众的来抢。”

一顿饭吃得悄无声息,因为丁大叶心情不好,人心情不好的时候自然没有好脸色。饭后三人各回各自房间。丁大叶让店小二送上一桶热水上楼。她匆匆褪了衣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脸的痛心疾。她马上从包裹里拿出一包玫瑰花瓣。这花瓣是在满堂春镖局里偷摘的,她听说女人洗了玫瑰花瓣澡皮肤会变得细腻白皙的。

林卿扁着嘴,“那你几岁了?”

第七天,终于有个又瘦又高的年轻人在家丁的带领下走了进来。此时丁大叶正缩在假山后睡午觉,其他的镖头要不出去走镖要不就是嘿嘿哈哈地在同自己的镖师练功。那瘦高年轻人眉毛浅浅的微垂,眼睛小小的眯得看不见一条缝,身上披着一件紫色长袍,正胸口处缝着一朵灿烂绽放的牡丹花。

小海眼珠转了转道,“我在墙上练写字。”丁大叶哦了声,“那你擦了干什么?”小海又道,“我是写得难看,怕你笑话。”丁大叶抬着眼皮子看着他,小海不自然地摸摸鼻子。

她只是缓缓的蹲了下来,轻轻拍着小嫁娘的肩膀,小嫁娘看着她的脸,突然扑上来紧紧地搂着她扑进她的怀里,她深埋在她的肩膀上无助地哭泣。

此时小嫁娘换了一套衣裳走了下来,她坐在一楼丁大叶一桌,含情的眼睛却不时地朝着二楼望去,二楼栏杆旁的一桌,尚书的儿子也不时地低头朝着小嫁娘微笑。

丁大叶确实小心眼了,她嫉妒了,所以她眼不见为净就是不理睬她,谁叫她有青春,谁叫丁大叶没有青春呢。

等到两人存够了钱,丁大叶给自己买了第一把剑,一把很普通的剑,笨重而粗钝,因为她的银子只够买这把铁铺里最普通的剑。

丁大叶闭上眼睛仿若未闻,无动于衷,何家福叹了口气,“既然这样的话,就算了。”他转身离开,快要走出后院的时候,他的手指刚刚扳到第五根,身后果然传来低哑的声音,“什么时候?”

清晨醒来的人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满堂春镖局昨个儿还是一家大客栈一家大布铺一家大赌坊,怎么睡了一觉,就三家合并成一家还是规模庞大令人咋舌的镖局了。

角落一桌里,一个醉汉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何家福马上就注意到了他,因为他隐隐感到了一股杀气。虽然凌乱的遮住了醉汉半张脸,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醉汉掩藏在头下的眼睛是两把刀,锋利的刀,他即使在竭力地掩藏着这种尖锐,仍然逃脱不了的何家福的眼睛。

何家福点点头,“我确定。”

丁大叶沉思了一下,她抬头道,“那我信你一次。”

何家福心满意足道,“你要相信我,我是绝对不会骗你的。”

丁大叶看着何家福真诚的模样,她不自然地扭过头,何家福见丁大叶尚在迟疑中,他故意哎呦了声捂着脸道,“唉,今晚不但被你推倒在地扭伤了脚,还被你硬生生地打了一巴掌。你得赔我。”

丁大叶斜睨他,“赔你?让你也推我一把,打我一耳光?”

何家福想了想道,“反正你都出来了,不如陪我散会步?那也是“赔”啊。”

丁大叶瞥了他一眼,冷冷道,“那走吧。”

长长的街道是那样的幽静,何家福与丁大叶并肩散步。他突然想起了有一次在山西,丁大叶喝醉了酒,他静静地在后面跟着,那时的街道也是像现在这般的静谧空幽,整条大街上就只有他们两个人。那时的心境又和现在不一样,在山西时,他跟在喝醉的丁大叶身后,他只是觉得好奇,奇怪这个女人为何敢大晚上的喝得醉醺醺的到处乱跑。现在不一样,他觉得有一种甜丝丝的感觉。

丁大叶见何家福含笑的脸,她冷冷道,“你又想到什么可恶的事情,笑得这么难看?”

何家福凝视着她的眼睛,他喃喃深情道,“我想到了你。”

丁大叶先是一愣,马上就想到何家福将自己骂了进去,她挥手要打何家福,何家福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笑道,“我是真想到了你,只是你一点也不可恶,反而挺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