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叶朝着他挥挥手,她勾着小海的脖子走进四合院。陈旧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关闭,丁大叶垂下眼眸,她不自觉地又回头望了眼大门,紧闭的大门似将一切都隔绝在门外。

丁大叶将行李往马车里搬,她抹了抹头上的汗,沉默了下慢条斯理道,“哦,是吗,我之前确实是这么说过,”她顿了顿指着何家福道,“他说这一路上应该没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将镖物换了,我相信他。”她假笑地看着何家福。

何家福笑道,“我煮的。”

丁大叶不理睬他,她继续咀嚼着口中的饭菜,小海也现了丁大叶的异常,他忍不住道,“姐……你脸色这么差?”

她从没有像现在一般的憎恨斐东玉,如果没有他,或许她现在已经安安分分地听凭丁家的安排嫁给了一个平凡的男人,或许这个男人会疼爱她,或许这个男人会冷落不喜爱她,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女人不是生来就坚强的,年纪越大的女人就越想有一个家,哪怕家里的男人同她形同陌路,哪怕在那个家里并不快乐,家里有一个男人,即使你们昨晚才刚刚吵过架打过架,但是当黑夜里有惊雷吓到你,只要一想到家里还有一个同你有着亲密关系的人,心就会安定下不会那么害怕前面的路。

“你和小海是怎么了,两个人好好的怎么就打起来了?”小张一边给何家福上药一边轻声问何家福,何家福勉强笑笑不说话。

小张在旁边打哈哈,“丁老大,别生气嘛,小海还是个孩子。”他推了推方诗诗,方诗诗连忙道,“是啊,丁老大,你别骂小海。”

丁大叶抚摸着小海的长,她道,“很晚了,你该休息了。”

夜已深,丁大叶躺在床上,她放在薄被下的手心里握着小香囊,黑暗的房间静谧幽静,她长长的叹息,闭着的眼睛睁开,又闭上。她失眠了,失眠的痛苦只有失眠的人才能了解,漫漫长夜是如何难以熬过,短短的一夜就好似一个世纪,可以把自己所有的痛苦快乐都回想一遍。

“我父亲的朋友?”严崎不禁有些疑惑,“我如何不记得有这个人。”严芸摇头,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严崎凝眉思索。

“丁老大!”何家福听得屋下有人在喊丁大叶,他坐起身子,双手交叉地撑着膝盖上,懒懒地望着屋檐下。只见屋下小张正提着一坛子酒跟在丁大叶身后跑,丁大叶脚步急匆匆,她头也不回,口中含含糊糊道,“我不喝酒,我怕头痛,我不喝酒。”她面露难色,似难拒绝。

何家福轻轻的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真怀疑你不是女人。”

丁大叶蓦地睁开眼,她怔怔看着站在窗外的何家福,他正弯着月亮似的眼睛,仿佛无数的星星都落在他的眼睛里,亮得如天上的皎月,明晃晃的动人。

何家福失笑,他明明听到她轻微的鼻鼾声,他一本正经道的点点头,一脸他了然的模样。丁大叶脸暗红,她别扭地转过脸望着窗外。

何家福低头看着丁大叶,他一脸正色在她耳边喃喃道,“紫罗兰是象征爱情的花。”丁大叶撑开他靠近的脸,她仰着脸斜睨了他一眼抱胸看着站在那里楚楚可怜抹眼泪的严芸,她道,“是来请我们用晚膳的?”

少女听了丁大叶的话,她看着她冷漠的表情,闪着无助的大眼睛看看方诗诗再看看何家福,方诗诗怎么忍心看她这无辜的模样,他忍不住道,“丁老大,现在是人家哥哥追来了,我们跑什么?”

鞭子在严少庄主的手上,他手腕震臂一挥,手中的蛇皮鞭子就如同一条吐着红心子的蛇,它夹着强劲内力在空中似捕获猎物般嘶嘶游动,猛地呼啸落下缠绕住一边的桌子将之整个甩了出去。桌子砰地一声穿过六怪人的头顶重重坠在大街中央,摔得支离破碎。

方诗诗终于啃完了一个鸡翅,他又用帕子包了一个鸡翅继续啃起来,他道,“什么证物不证物,我们小命都差点丢了,镖箱里不是除了一堆的铁箱子就只剩一封放着白宣纸的信么?”

小张一口气缓过来,这才道,“我在后院,见几个人拿着一幅画像在找人,你猜画像中的人是谁?”他本还想卖关子,见众人挑眉瞪他,他连忙讪笑乖乖道,“那画像中的人就是十多天前在镖局里给我们托镖的那老头儿。”他边说边比眼睛,将眼睛拉长成一条缝。

那人便站了起来让出位置给何家福,“这一个多月来商行里需要你决策的事都在这儿了。”

阴影下的两人有少许的尴尬,何家福从怀里掏出一个绣工精致的小香囊,香囊上系着一条浅黄色的红绦线,整个车厢里顿时弥散着淡淡的舒心的香味。丁大叶终于动了下,她回过头来看着何家福手中的小香囊。

这别院确实如何家福说的很幽静,没有什么人打扰。小皇叔将这里安排妥当了就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丁大叶从头到尾都没见过他两面,只她醒来后在院子里散步遇到过一次,他那时正坐在树下与一少女下棋,那少女不时嚷着悔棋,他懒懒地撑着脸陪着她,笑容里是亲情的宠爱。她经过时,他淡漠地瞥了她一眼。

丁大叶用单手打开箱子,现箱子里还有个比外面生锈的铁箱子稍稍小一号的铁箱子。那铁箱子里照样还锁着一把铁锁,但是没了风吹雨打所以还是崭新亮的。她抬眼看着何家福,何家福知趣地抬手将铁锁打断。丁大叶又打开这个小一号的铁箱子,她低头一看,脸上的肌肉也抽搐了起来。

门是虚掩着,她忐忑了下推门走进去。屋里有一张床,薄被半拖在床畔,床内侧朝里躺着一个少女,她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她压抑着无声的哭泣。她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绝望。丁大叶像是一个局外人一般疏离地站在门口。7788xiaoshuo

男子笑道,“伶儿,你福哥哥可不喜欢小丫头。”

丁大叶这时候已经明白,原来何家福不但懂武功,而且武功远远在她之上,她真是看走眼了,还以为他只是翩翩文弱公子哥。

他抱住了她的腰,痛苦地颤抖无声哭泣。她低下脸现他像个孩子那般无助的哭了,这是她认识他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他哭,他一向心高气傲,一个人在外人面前总是高高在上,这辈子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屈过膝。他现在却跪在了自己的面前,只为恳求自己不要离去。

何家福笑吟吟地看着丁大叶,“我做事情从来不曾后悔过。”丁大叶听了面无表情,“真是一条好汉子。”她说着这样的话眼神里却全是嘲讽,她手一扬就将那几根荆棘抛进路边的水沟中。

她抚摸着自己的脸,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确实觉得最近自己的皮肤越来越干燥没有以前那样光滑了,丁大叶再如何粗鲁可她也是女人,是女人就会惧怕年华逝去。

林卿问他,“你是书院里学生?”

丁大叶懒懒地撑着下巴看着这个年轻人,她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丁大叶已经二十四岁,她马上就要二十五岁了。她的身边还没有一个男人。他等了很多年,他想自己快一点长大,再快一点,再快一点,他怕丁大叶等不及,更怕自己等不到。他从丁大叶七岁那年握着他的手那一刻起,就想着和丁大叶过一辈子。

女人和女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的生物,前段时间里或许她们还在互相仇恨,巴不得饮她血啃她肉,但是过会儿马上又好得像是一根枝头长出来的花朵儿。

清早,丁大叶顶着一双重重的黑眼圈有气无力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扶着额,只觉得一阵眩晕,她晃了晃头,却见前方视线出现一个人。小嫁娘从远处的一间房间走了出来,她衣衫不整,面露羞涩,正在低头扣着扣子,一抬头,就看到丁大叶面无表情的站在走廊中央,她不禁吓了一跳,大叫了一声。

这一趟镖,总共加上车夫只有四个人。三个男人一个女人再加一只唧唧喳喳的小麻雀。往山西的路很长,起码要两个月。

她接下来找的一份活是替有钱人家墓地看夜。白天睡在墓地里,晚上来回地提着灯在墓地里巡视情况。长得比人还高的墓草随着夜风滚动,远远看去,就像是有几只恶狠狠的野兽藏在草丛中随时伺机而动。很多成年人都因为害怕就是这差事报酬再高他们也不愿意来做。丁大叶和小海到底怕不怕,没人知道,他们只知道,若是不干这份活,他们也快要躺进这几尺宽的土坑里长眠不醒了。

何家福笑着转过身,“只要你想来,哪怕是现在。”这个笑容只是隔着一张好看的人皮面具,却丝毫不消减着笑容的魅力。

这次,何家福顺手便将丁大叶屋里的一样东西带走了,他已经迫不及待在等明天的天亮了。

这醉汉的眼神比丁大叶的眼神更骇人,像是随时随地要从别人的身体上剜下一块肉似的。

“别喊啊,你想把人都引来吗?”他摸索地找到她的嘴捂上去。

伶儿顺势在小海的手心里咬了一口,小海一怔,他啐了口,“不但是个疯子,还是条小狗。”伶儿格格地暗笑。“咦,那边好像有个门。”她在黑暗中摸索地前行。

小海在心里呻yin了下,怎么还是给她找到了呢?拔根鹦鹉毛就快些架她离开吧,只听哧地一声,伶儿点燃手中的灯笼。

房间里一下子亮堂了,她贼头贼脑地打量了一番。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在角落里看到鹦鹉架子。那只漂亮的鹦鹉正歪着小脑袋窝在架子上睡觉。

“快,拔根羽毛快走。”伶儿督促小海,小海皱眉,“为什么是我?”

伶儿笑眯眯道,“那让你姐姐同福哥哥在一起吧。”

“知道了。”小海无奈地蹑手蹑脚地靠近。没想到那鹦鹉好像预感到要人要谋害它竟突然站起来,张着黄色的小嘴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小海无语,平日里课间大家怎么逗这鹦鹉它都如哑了一般死死闭嘴不肯出一点声音,现在叫得那么的惨烈,真是一鸣惊人。

“不要叫,不要叫!”伶儿急急地上前要捂它。没想到心太急,绊倒了放在一边的灯笼。

小海想要接住的时候还是慢了一拍,那灯笼啪地落在垂在墙上的山水画。溅出的火星簌簌地落在画上,立马画就烧了起来。

小海同伶儿对视了眼,两人均怔住,突然张口大叫起来,立马互相捂住对方的嘴,转头眼睁睁地看着院长的命根子在他们面前一点点的烧毁。

果然人不能做坏事,一做坏事肯定就要被抓住。

“肚子好饿。”小海趴在桌上,头枕着书,手搁着笔,双眼无神的望着窗外的皎洁月色,“那个小疯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饿的七荤八素还不忘恶毒的诅咒。今天早上院长现画被烧了暴跳如雷,他迫于伶儿的淫威主动承认担下所有的过错被院长留堂罚抄经书。

“今晚的白丝嫩鸡怎么这么好吃,今天的红烧鲤鱼怎么这么鲜嫩,啧啧,人间美味啊!小海啊,唉,真可惜,我本来要留给你的,可是夫子罚你今晚不能吃饭啊,我也很无奈的呀。”伶儿不知什么时候头探进学堂里,她双手撑着脸笑眯眯地看着小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