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人,谁没有个过去,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小张方诗诗都凑了上来,“好不好吃啊?”他们两人暧昧地眯着眼睛抖着眉毛,丁大叶嘴角抽搐了下,她静静地喝着粥,“小海呢?”

何家福忙伸手在丁大叶的额头上触了下,小海拉开他的手,他恶狠狠地用眼神警告他别碰丁大叶,何家福怔怔地收回了手,他本就想好了,若丁大叶真不想他靠近她,他就不再关心她,她既不肯接受,他又何苦作践自己。

丁大叶又失眠了,大半夜里,浑身无力地坐在屋檐上,怔怔地抬起脸茫然毫无聚焦点地看着前方。

小海是没有家的人,有丁大叶的地方就是他的家,没有了丁大叶他又变成一个孤苦伶仃的人。在八年前丁大叶握住他的手的那一刻,他就暗暗誓要对丁大叶好,要忠臣她,要保护她,要永远地留在她的身边,爱她,疼她,他愿意将自己的一切都给丁大叶,哪怕是自己的心。

“啪嗒”一声,小海手中的筷子被何家福的筷子打飞出去,插在一旁的小张的碗里,吓了小张一大跳,他手一软,碗啪一声摔在桌上撞到其他的盘子,桌上的菜被打翻得乱七八糟。小张方诗诗严崎严芸身上都被菜汤溅到,众人慌忙都站了起来。

小海低,他咬着唇,手指交握得白,他决定不会允许有别的男人从他手中抢走丁大叶。她是他的,她只能是他的!

何家福回到别院,天已经黑尽,丁大叶正坐在屋檐上,环抱着自己茫然地望着远方。他悄悄地跃上屋檐坐在她的身边,丁大叶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扭过头继续地望着远方。两人都静默无言地坐在屋檐上,时间如沙子般偷偷漏走,丁大叶道,“散步回来了?”

两人询问了附近的路人知市集路线,一路漫不经心地聊了些关于严家的事情便来到了市集,此时市集正当热闹,若是站在这样喧杂充满热闹人烟的地方,一切烦心的事情都可抛之脑后。何家福知丁大叶手伤还未好透,很绅士地为她挡着拥挤的人群。

方诗诗缓缓摇头,何家福含笑道,“你既然没试过,又怎么知道不行?”他说着又闭目静静躺着。

何家福含笑看着她,丁大叶被他瞧得有些寒碜,她扭过头,“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丁大叶直直地躺在床上,久得以为她已经熟睡了,薄被下伸出一只瘦削的手捞起坠在床下的小香囊,她将小香囊一扔就扔在床脚处,闭着眼睛,许久才又沉沉睡去。

一行人来到严霖瑟府前,只见得这严大先生家比之严家庄又要大上好几倍,门口几个家丁一见老爷子的马车连忙都迎了出来。严崎下马走到马车前,他伸手扶着妹妹将她小心翼翼地抱下马车,何家福丁大叶相继也跳下马车,小张则牵着马车随着家仆将马拉到后院马厩里。

“何公子真是赏花之人。”严芸自走廊尽头遥遥走来,她已经换了一身白色的长裙,站在紫罗兰拥簇下的走廊中远远看去就像是天上走下来的仙子,她略带忧伤的双眼凝望着何家福。

马行了几个时辰,终于在一间破庙前停了下来。何家福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方诗诗也跳了下来,两人同时把手伸给马车上的人。

严少庄主阻止他们,“你们不准动手,若是这一闹,更是说不清了,”他转身朝着那怪厉声道,“我已经去请了天鸿庄庄主来为我严家主持公道,我们并不是要逃跑,现在我们只要找到窦老先生,他手中有一封信,得找这封信,我父亲的冤屈就可洗去,请再给我们几天的时间。”

“唰嗖嗖”,十几环锃亮的大砍刀飞了进来,落砍在那对兄妹俩附近桌上,酒菜四飞,火星乱迸。地上的人无辜客人滚了一堆,有不幸被砍刀砍中,在满地的血泊中抽搐翻眼。有被碎碗片或桌子凳子砸断骨头擦破皮的,有惊吓得屁滚尿流的,随着掌柜店小二一起抱头窜出客栈。

何家福慢条斯理地轻饮了口茶,淡笑道,“找人?难道是找我们?”

钱真多的父亲叫钱元宝,为人财大气粗又爱显摆,家有八房妻妾,钱真多是钱家六代单传,上有三个姐姐,下有两个妹妹,他生来便有先天不足之症,身子比女人还要荏弱。因他父亲钱元宝是个暴户,尽管他家的银票可以从城东铺到城西,京城世家子弟甚少有人看得起他。

何家福笑着看着她,他想了想道,“这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还在生气那伙计的气呢?”

方诗诗胸口的伤让他站得久一点他就直喊痛,一天里一大半都是躺在床上养着,他也乐的不用抛头露面,脸上涂了他自制的药膜闭目养神敷脸。丁大叶在院子里呆得也闷了,正巧小张要出去新买一辆马车选几匹好马,丁大叶何家福与小张一同上街。

何家福缓缓地走过去,丁大叶听到了声音,她没有回头,何家福站在她的身旁道,“你伤还没有好,跑出来干什么?”

丁大叶原想侧身子让路让新嫁女与她婢女们进去,却未料她们似根本看不见她这个人,直直穿过了她的身体,她愣住,怔怔地站在原地。

何家福也跟随着踏上马车,他刚坐稳一身影从男子身后窜出扑进何家福怀里,“福哥哥,伶儿好想你!”何家福胸口先前受了一掌,现被少女一撞不禁头上痛得冒,男子淡淡道,“你福哥哥受伤了,你别压着他伤口。”何家福含笑看着怀里的人儿,“这点伤不碍事。”

他四人各注意一处方向。未料从他们中间的地底下突然竖起一根根尖竹子,何家福大喝一声,“开。”四人朝外跳去,刚想跃地,着落地方凭空又长出几根竹子,眼看众人就要被竹子刺穿脚背,何家福执竹子砍断一地的尖竹总算给了众人一个着落点。

她看着瓢泼大雨沿着他光洁的额头滴在他的眼睫上,慢慢滑过他高挺而坚毅的鼻子,他眼睛深凹,薄唇紧抿,胡子稀渣,身上弥散着浓烈的酒气,眼睛却是清澈明亮的没有一丝的醉意,她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潦倒的模样。

丁大叶喝了一口水,她懒懒地看着车夫道,“你只管赶车就行了。”她的话总给人一种魄力,叫人不得不听,不得不遵从。车夫甩了甩马鞭,马车继续前行。车夫额上的汗珠子越来越多,他的神情绷得紧紧的,拉着缰绳的手青筋都爆了出来,丁大叶扭头见那车夫如此紧张,她缓和了下语气难得开口安慰他,“你放心,有什么事情我会担待着的。”那车夫听了丁大叶这番话也只是将信将疑,仍是高度戒备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天快黑了,丁大叶安排一行人在一家客栈住宿。丁大叶命几个店小二将破铁箱搬到她的房间里,又给了些打赏店小二让他将累了一天的马牵下去喂些水粮。她叫来几只菜,何家福要叫酒,丁大叶冷冷地瞧着他,“行镖忌酒。”

林卿不置可否,他笑着耸耸肩膀,他眼珠转了下,“你现在逃出来不怕老夫子骂你?”小海撇撇嘴,“谁在乎。”不知道为什么,他和丁大叶说话时,总想显得自己成熟一点,所以总装得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和这位少年说着话,他那股少年本该有的孩子天性又跑了出来。{8}〖o〗o{小}[说]网7788xiaoshuo

丁大叶站在镖局大门口,她背挺得直直的,下巴昂得高高的,几个家仆跟在她的身后,真是雄赳赳气昂昂,士气十足。她让家丁将招人的告示帖子镖局门口最显眼的地方。然后她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大门口,等着有人进来应聘。

小海的表情显然是惊呆了,他惊喜地站起来,双手努力地朝她挥舞。但是他马上像是想到什么,一个筋斗翻下屋檐飞也是的跳进屋里,等到丁大叶进屋时,她见小海气喘吁吁地立在墙前,光洁的额头上布满细细的汗珠,墙上污其抹黑的一大片。

小嫁娘不哭反笑了,她含泪笑着道,“我是下贱,我是不知廉耻,我是不懂得珍惜自己,”她不住地咳哭,“可我不甘心,你知不知道,我要嫁的人他已经七十几岁了,他那年纪都可以当我的爷爷了,他生着重病,随时都可能过世,我去那里就是冲喜就是当个活寡妇,我在山西又没什么亲人,我真得怕极了。我只以为我抓住了一根救命草,我只以为他真得会娶我,我真是蠢极了。”小嫁娘终于再也承受不住伏地大哭起来。

小嫁娘得意地绕着她走了一圈,不耐地叹了一声,不理睬她欢快地跑回自己房间,丁大叶站在原地不动,抱胸等了一会儿,就见昨天晚那大闹客栈的尚书儿子缓缓走了出来,他见丁大叶朝她轻佻的笑了下。

丁大叶一路上就不怎么愿意搭理这个小嫁娘。只隐约听得她在路上与赶马车的小厮聊天,知道她这是要去嫁给山西一大户人家。她父亲将她嫁去山西可以得到了一大笔的彩礼。

但是他们的生活是愉快的,没有多少人愿意来墓地转悠,所以他们这里是安静。没有多少人为破坏的地方总是更容易吸引野生动物来转一转找些食物,所以一年四季丁大叶和小海总少不得一些野味。

丁大叶努力地镇定下情绪,她恢复面无表情的脸,轻咳一声尴尬地扭过头去,何家福无奈地又将人皮面具戴上脸,他笑道,“现在你该知道我为什么要戴人皮面具了吧?”

一夜。

她到底是谁?破旧的外袍,寒酸的出手,脾气暴躁的少年,还有着这么一大包的珍珠玉石。

小海侧脸对丁大叶吼道,“你留她,就没我。”

丁大叶看了眼伶儿冷冷道,“左厢还有间空房,不怕鬼就搬来吧。”

小海愤愤地瞪着低着脸双肩不停颤抖的伶儿,他突然大叫道,“姐,你看,她在装哭,她在笑,你看,她在笑,她还对我吐舌头!”

何家福含笑道,“看了你弟弟对伶儿成见还挺深的,希望你们以后会成为好朋友。”他摸摸伶儿的肩膀,“以后在丁姐姐这里,要乖乖听话,知道吗?”他柔声细语道。

伶儿捂着眼睛点点头,何家福将伶儿交给丁大叶,又派人将左厢房打扫干净,铺了新的床铺,搬了些新的家具进屋,他道,“我明儿再来看你。”

小海沉下脸,“什么,你明天还要来?”

何家福笑眯眯道,“我来看看伶儿有没有哪里不适应,往后的日子要多有打扰了。”

小海不满地抱胸瞪着何家福和伶儿,眼神冷冰冰带着厌恶,就如同在看一大一小两瘟神,他完全可以预料到他以后的日子会有多么的不痛快。

丁大叶掀眼皮瞥了何家福一眼就转身回自己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