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诗诗连忙道,“今早丁老大就一直咳嗽,怕是着凉了。”

丁大叶静静地看着他,缓缓抽回自己的手转身就离开,何家福站在原地,他的手还保持着握着她手的僵硬姿态。

小海抱膝躲在一个死胡同的墙角下,歪着头枕在膝盖里,他扁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自从跟着丁大叶从来没流过眼泪,就算是再痛再累,他都没有轻易流下过眼泪。他是一个坚强的少年,从来不知软弱是何物,可是今天看到那样的丁大叶,他的整个世界都崩溃了。丁大叶从来没有在他的面前表现的那么温柔过,何家福低头吻上她的唇,他们两人是那么的融洽,丁大叶看着何家福的眼神让他心惊,他心里害怕多过痛苦,就像何家福警告过他一样,何家福想抢走丁大叶,想从他的手里将丁大叶抢走。

丁大叶挑眉看着这两个人,何家福和小海见丁大叶看着他二人,忙若无其事的吃饭。丁大叶扒了扒碗里的菜,正准备夹菜,碗上悬着两双筷子,她咬着筷子看着这两双筷子的主人,何家福夹了一块自己煮的菜,小海也夹了自己煮的菜,两人干巴巴的瞪着彼此,谁也不肯让谁,执着筷子就在丁大叶碗上过起了招。

小海独自一人躺在床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在这个别院里,他不觉得方诗诗是威胁,小张是威胁,严崎是威胁,只觉得那个看似亲切无害的何家福有着可怕的尖锐,让他感到不安。他是敏感的,他察觉到丁大叶身上与过往有那么一丝的不同,具体他说不出来,只隐隐觉得丁大叶不再那么的冷漠,她就像是一块放在太阳下的冰块,正在慢慢的融化。小海一想到这些,他就觉得心里闷闷的难受,一想到丁大叶的这样改变都是不因为自己,是因为别的他不认识,不了解的男人,他就感受到痛苦。

何家福一个时辰内处理完这一个月的重要事务,他伸了个懒腰,白净的脸泛着疲惫,中年男子忙递茶给他,何家福低头执着杯盖撩了撩茶叶,他静静听中年男子告诉他严家庄同方家堡之间的恩怨,听他细细一番叙说才多少了解了其中的曲折。

何家福悄悄叫丁大叶随他出门,两人走出别院,丁大叶道,“出来做什么?”何家福笑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总要买些米菜回去。”丁大叶听了失笑,她道,“今晚我倒要再尝尝你这‘巧妇’的手艺。”

何家福侧脸看着他,“你努力过了吗?”

丁大叶挑眉,她道,“你不会等我脱衣服验证?”她说出口了这话,觉得有点挑逗的意思在里面,怕他误会就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啪地一声,小香囊坠在地上。

何家福含笑不语,只是又浅饮了口茶,拿起小几上的书册继续看了起来。

丁大叶点点头,何家福弯腰低轻轻嗅了嗅长廊下开得正当灿烂的紫罗兰,“这么美的花,若是没有人欣赏真是可惜了。”

何家福含笑道,“我们自然要跑,而且是跑得越远越好,她哥哥会追上我们的。”他掀开车帘对小张道,“我们刚进客栈的时候我问过客栈的伙计,这里十几里外有个破庙,今晚我们可以在那里过夜。”

严少庄主安抚落泪的妹妹,他搂着她因为激动而颤抖的肩膀,挡在他们面前的那十几个壮汉大喝道,“少爷,还同他们废话什么!”

何家福正欲说话,突听门外几道凌厉劲风袭来,他急喝,“趴下。”说着他拉着身侧的丁大叶滚在地上。小张和方诗诗一听何家福从未有过的慌张的声音,连忙滚下了桌子。

小张摇摇头,他喘着气,一脸慌张道,“不是的……不是踩点的人……他们是在找人。”

这人是何家福兄弟钱真多。钱真多家里的宅子远远看去就像一个金光闪闪的金元宝,家里柱子桌子椅子器皿只要你能想到的东西,统统都是金子做的。这京城一条街下来,十间铺子里至少有五六间铺子是他们钱家的,遍布全国唯一可与何家福外家的沈家钱号相匹敌的金堂钱庄也是他家开的。

丁大叶漫不经心道,“还好。”

他的眼神是冷漠的,漾着淡淡的厌恶。

何家福见方诗诗也不知道,他出去一路遇到几个丫鬟,询问之下才知道丁大叶一个人去后院。他们破碎的马车连同那只铁箱子都在后院里。何家福连忙跑到后院,果见丁大叶单手拿着铁条撬铁箱子,她侧脸的伤肿还没退,半眯着眼睛垂着一只伤手正忙活着。

这时院外传来脚步声,她回头望去,只见远处一头戴凤冠身披霞帔的少女在众婢女的簇拥下摇摇走近。她又望向屋子里床上的少女,只见她似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已经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正在镜前拿着一把木梳子仔细地梳理着一头长。她一脸平静,若是不仔细看,若是没现她微红的鼻子,若是没现她微肿的眼睛,根本就看不出她刚刚已经大哭了一场。

何家福苦笑,“小,”他顿了顿道,“小叔叔,我真不愿意让您见到我如此模样。”两个少女在男子示意下接抱过丁大叶为她包扎伤口,那八壮汉,四位继续保护马车,另四位分别救下方诗诗同小张与找回摔得支离破碎的马车和马车里的大铁箱。

丁大叶与何家福背靠背,方诗诗也执着匕与车夫背靠背站在一起。他的脸上沾满了血迹,身上的衣服被竹叶削裂一条条,他此时眼神坚毅不再软弱,人在生死存亡之间总能生出一股救命的勇气。

她只是低垂着脸,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走了几步她就看到前方的路上有一道影子挡住了她的去路,她缓缓地抬起脸,他急切地站在她面前,他欲言又止悲伤地凝着她,她茫然地看着他,静默闭上双眼又缓缓睁开。

丁大叶跃上马车,车夫是专门替走镖队赶马车的,这种事情他是知道怎么回事,他见丁大叶无所顾忌地扔了那些荆棘条可吓得面如死灰,他哆哆嗦嗦地问丁大叶,“丁镖头,这,这样做不合规矩啊。”

丁大叶僵硬地摇摇头,她扭过头去不再回头,何家福又退回帘内。他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好,这舒服的位置必定要离方诗诗最遥远的,一路他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他的头都快要大了,可是何家福是个有礼貌的人,他断然不会说出让别人尴尬的话来,所以他一直含笑地听着方诗诗的絮絮叨叨,他的眼睛却不时地从飘起的帘子缝隙里看着车外的丁大叶,思绪随着一颠一颠的车越行越远。

小海反问他,“那你是吗?”

丁大叶面无表情的哦了声,直直地朝外走。何家福揉揉被她撞痛的下巴,无奈地看着丁大叶咚咚地缓缓下楼。他背抵着栏杆,见丁大叶走下楼梯沿着一楼的迂回廊道朝外走,他不禁长长莫名地叹了口气。

他现在撑着脸在想,丁大叶什么时候回来呢?就在他想的时候,他就看真得到丁大叶缓缓地推开陈旧大门走了进来。丁大叶一抬头就看到坐在屋顶上的小海,她难得地露出一丝微笑抬手朝他打了招呼。

丁大叶摇摇头,她道,“我打你是恨你不珍惜自己。”

“这好像不是你的房间。”丁大叶冷冷道。

女人和女人要不能成为最亲密的姐妹要不就成为最仇恨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