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死需要多少时间?忘记一个人又需要多少时间?憎恨一个人会如何的痛苦?如果可以不必承受,丁大叶只愿时间重来,她一定不会让斐东玉走近她,一定不会爱上斐东玉,一定不会陶醉在他为他们编织的美好梦中不肯醒来。

小海躺在地上恨恨地瞪着他,他突然一脚将何家福踹开,丁大叶上前要去扶他,小海大吼道,“你不要碰我!”他说着就跑开,方诗诗小张要去追,丁大叶捧着受伤的手怔怔道,“让他一个人静静。”

丁大叶冷冷地垂下眼,她突然将筷子啪往桌上一按,她看着小海道,“搞什么?”

小海将头枕在她肩头,“你不要担心我,我已经是一个大人了。”

何家福含笑着点点头,他的脸上依旧挂着亲切的微笑,丁大叶掀起眼皮懒懒地看了他一眼,便跃下屋檐,何家福微微一怔,他低头看着站在屋檐下正仰着脸看着自己的丁大叶,她苍白消瘦的脸上有着莫名的复杂表情。

再回到严府,大门紧锁被告知老爷夫人刚刚已经出门游玩,要几个月才归来。

方诗诗低垂着眼,其实他也是个漂亮的年轻人,个子高挑,五官精致,皮肤白玉细腻,身上永远穿着最时新漂亮的款式,他的身上永远有着淡淡惹人喜欢的清香。他许久都不再说话,等何家福再次睁开眼睛时,方诗诗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离去了。

何家福接过空碗,他笑道,“酒后饮茶是伤肾的,会使你腰腿坠重,痰饮水肿。”

影影摇动的窗外,一个人影长身玉立独独地站在树下,他脸上光洁年轻,皎洁的月光笼在他身上,朦朦胧胧地如谪仙下凡。树枝的斑驳阴影遮住了他的半边脸,一半露在明亮的月光中,亲切而柔和;一半藏在阴影里,冷漠而疏离。

方诗诗刚想叫她,何家福伸手阻止他,他轻声道,“怕是早上起太早了,让她再睡会吧。”

何家福缓缓地抬起脸,他脸上漾着亲切的笑容,“我们叶子比我更懂得赏花,她极喜欢用鲜花泡澡。”说着他十分自然地身后搂着丁大叶就将她带到自己的胸前,丁大叶只怔了下,她看着严芸冷冷道,“若是你不介意,晚上我采些紫罗兰去泡泡澡。”

丁大叶此时很不爽,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不爽。她想,也许是我刚刚握着她的腰,现她的腰比我细。

小矮子冷笑一声道,“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来请严少庄主回去的。”

丁大叶摇摇头,她低声道,“他们在找绿豆小眼睛,似乎绿豆小眼睛身上有证物可洗脱他们父亲罪名,只是不知道他们父亲是谁?”

小张摇摇头,又点点头,再摇摇头,他给自己倒了一大碗的茶一口牛饮了下去,才缓缓道,“他们找的人……不是我们,但是和我们有关。”

何家福朝他微微笑一下,低头在脸上抹了一下,双手已经托着一张人皮面具了,他走到窗下的铜盆架上取下长巾将脸洗了下,他擦完脸,收起亲切的笑容。

丁大叶斜睨了他一眼,单手一甩马缰双腿一踢马肚,马噌地疾驰而去,何家福大笑着喝一声,马也跟了上去。三四圈跑了下来。丁大叶同何家福先后翻身下马,何家福牵着两匹马对掌柜的笑道,“就这两匹马吧。”小张接过骏马。

丁大叶把玩着手指看着何家福,“我这伤口本就该有别与男子的处理,他如此一剪,伤口那么难看,我嫁不出你娶我?”这最后一句本是气话,她说出来就有些后悔了,她自己倒是先一怔。

丁大叶没有回答,她将垂在眼前的散撩到耳后,继续单手拿着铁条撬着铁箱子,何家福见她满头大汗的模样,他叹了一口气,长袖垂下凝内力在手掌中,他抬手重重地拍着锁铁箱子的锈锁上,啪嗒一声,锁竟然简简单单就断裂成了两截。丁大叶怔怔地看着何家福,像在看一个怪人,她嘴角抽搐,她没想到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动不得分毫的铁锁就这样被何家福轻轻松松地赤手打断了。

长须大夫面无表情道,“祛火的。”

那少女仰起脸,竟是那那日在书院里捉弄小海的脸上有狰狞胎记的少年,现在她脸上不但没有胎记,还变成了个可爱机灵的少女,她心疼道,“福哥哥,你怎么受伤了?谁打你的?我替你报仇!”她捧着他的脸,“福哥哥,你为什么又戴上人皮面具了?不过这样也好,我不准别人窥视你的模样!”

突然,远处数根削尖的竹子从黑洞洞地竹林深处朝着丁大叶这个方向飞来,丁大叶跃起横剑拦腰砍断那些竹子,何家福手折一边的竹竿挡在胸前三尺处,迅疾地格挡住,碎散的竹身四溅,未料那竹子有韧性,何家福弯身躲开,丁大叶躲闪不及被反弹的竹子啪地扇在她脸上,她脸顿时肿了起来大块,她受痛连退几步眼看就要撞上钉在地上的竹尖上,何家福点脚飞跃起在后面稳稳地扶了她一把,拦腰将搂进怀里。

她面无表情,抬手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又狠又重,在他死白消瘦的脸上抽出了一片血红,水滴迸溅,他头侧歪向一边又缓缓抬起来,身子仍是挡在她面前不动。她决绝地又狠狠掴了他两巴掌,他仍是动也不动地直挺挺受下这两巴掌,凄恻俊朗的脸一下子就红肿起来,他的苍白嘴角溢着血丝,一缕血丝沿着嘴角缓缓流了下来,他看着她不说话。

只见丁大叶跳下马车,她手里还拎着水袋缓缓地朝前走。马车前端几米外有几条荆棘条子拦在路中央,她神色有变。丁大叶自然是要担忧的。因为这荆棘条子本身并没有什么危险的,但若是在走镖时现路中央摆有荆棘条子就说明前面有事。这种情况叫“饿虎拦路”,这些个看上去惺松平常的荆棘条子是不能自己拿掉的。这预示着他们要做好准备与劫路人见面了。

何家福微笑,“一切听镖头的。”

看着他笑得那么灿烂开怀,小海不怒反低头轻笑了下,他用袖子擦了擦那野果子扔进嘴里,这果子吃起来怪怪的,有这一股酸气,但是在嘴里含了一阵又透着一股甜味,他正皱眉,那林卿自己也拿了一颗在手里,他问小海,“好吃吗?”

丁大叶坐在门后的小假山上,一壶龙井喝喝,一碟小花生伴伴,就这么一下午过了。她本来就很闲,自打她当了镖头已经很久没人让她干活了,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这满堂春里一缕幽魂,谁都知道她的存在,谁都看得见她的身影,就是一律假装看不见她。众镖头如是,众镖师如是,何家福如是,只有管家李楼和蔼可亲,见她都主动点点头微笑下。

高贵的血统啊,简直是一纸荒唐。

丁大叶表情僵硬,她已经很久没有安慰过别人,在她最痛苦无助的时候都没有人安慰她一把,拉她一把,所以她也不懂得怎么去安慰别人。

丁大叶在床上辗转反侧,她自床上爬起来,披了一件薄衫站在窗口,窗外一片漆黑,整个世界都是静悄悄的,安静的仿佛全世界只有她一人,那么的孤单,那么的无助。

这个小嫁娘看上去大约才十六七岁,一问之下才知其实只有十五岁都不到。丁大叶看着面前这个妙龄少女,想想自己再过几个月就快二十五了,这辈子恐怕都要小姑独处一生了,心里真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她不时暗暗打量着这小嫁娘,嫩得可以掐出水的细腻皮肤,巴掌大的小脸一双明眸洋溢着青春的活力,堪堪一握的细腰丰腴的胸脯,她真是越看越不是个滋味,所以这个唧唧喳喳絮絮叨叨嘀咕个不停的小女人一路上几次试图与她搭话,她也冷冷地假装没听见,不想搭理她。

丁大叶第一次出手,她突然现自己的武功其实很不错,最起码她可以对付一个比她高好几个头,体重一两百斤的成年男子。于是她将这家酒馆所有能砸的全都砸烂了,她从来都不是个善良的人,别人打她一下,她必定要回别人十下,在外面吃过苦头的人,总是比生活宽裕的人要狠心一点。

丁大叶嗤之以鼻,何家福笑着看着她,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立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碎草屑道,“我镖局里正在招人,我觉得你是个人才,你要不要考虑看看。”

何家福心中一动,不禁轻轻笑了。

何家福拂袖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麻烦的事情,他从来不愿意多想,既来之则安之,若有事真要生也只需坐观展。

何家福抱胸收起他惯有的亲切笑容,他也冷冷地看着丁大叶,“你真是个薄情的女人,你抱着我回应我的时候,我真以为你是个好情人。”

丁大叶气得脸上煞白,她抬手就想给他一巴掌,却不料被何家福稳稳地截住,他握着她的手腕,看着她气得毫无血色的脸,突然又后悔了,她毕竟还是个病人,他温和了语气,“好了,我错了。”

丁大叶仍是眼睛瞪得圆圆的,眼里若能放出箭来,何家福怕是早以千疮百孔了。

何家福看着她倔强的表情,突然觉得她生气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他忍不住按住她的肩膀,低头就含着了她的唇,丁大叶被他点住了穴道,也不知是他缠绵的吻还是他怪异的点穴方法,她觉得整个身子都是麻麻的,心里软软的,身体不知不觉地起热来。

远处,方诗诗眯着眼睛看着床那边的情景,他看看小张现他也是一脸兴奋激动地半眯眼看着床边。

方诗诗口型道:亲了……

小张道:亲了……

两人闭上眼睛继续装睡,若是现在醒来,他们就太不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