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小海是怎么了,两个人好好的怎么就打起来了?”小张一边给何家福上药一边轻声问何家福,何家福勉强笑笑不说话。

严芸神色不善,她坐在丁大叶对面,她是个聪明而敏感的女人,知道小海和何家福在为丁大叶争风吃醋,她眼里隐隐藏满了怨恨,实在不能明白这个又干又扁的老女人哪里值得这一大一小两人另眼相待。

丁大叶抚摸着小海的长,她道,“很晚了,你该休息了。”

何家福最后看得是钱真多送来的信,他那日曾托钱真多派人查了小皇叔的行踪,打开信仔细地阅了一遍,唇边漾着冷笑。何家福这样从来带着亲切微笑的年轻人似乎本不该有着这么冷漠的表情,但他此时淡漠冷笑却又那么自然,仿佛他天生就是薄凉之人。

“我父亲的朋友?”严崎不禁有些疑惑,“我如何不记得有这个人。”严芸摇头,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严崎凝眉思索。

方诗诗连忙摆手,“不……不……我不喜欢她……”他低垂下头,挫败地喃喃道,“我怕她不喜欢我……我以前的几个哥哥都骂我是娘娘腔,说我从来就没有男子气概,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有一个女人喜欢我,没有一个女人会喜欢娘娘腔的。”

何家福轻轻的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真怀疑你不是女人。”

丁大叶躺在床上,她盖着薄被,双手交握着胸前。她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忽而她霍地一下子坐了起来,拼命地揪扯揉头,想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想让自己更清醒一点。半响她才若无其事地又躺下来,手不知不觉地摸索到藏在枕头下的小香囊,有阵阵暗香飘来,一缕缕清新沁人心脾,她忍不住哼哼了几声,随手一推,就将小香囊推下了床。

何家福失笑,他明明听到她轻微的鼻鼾声,他一本正经道的点点头,一脸他了然的模样。丁大叶脸暗红,她别扭地转过脸望着窗外。

何家福含笑道,“我们的职责只是将托镖人托的东西送去给收镖人,说不定人就托我们送的是一张白纸呢?其他的不需要多管。”

少女听了丁大叶的话,她看着她冷漠的表情,闪着无助的大眼睛看看方诗诗再看看何家福,方诗诗怎么忍心看她这无辜的模样,他忍不住道,“丁老大,现在是人家哥哥追来了,我们跑什么?”

那小矮子低低一笑,他道,“大小姐严重了,我们怎敢对少庄主和大小姐无礼,只是事情还未解决,”他低着脸,冷漠的脸隐在阴影下看不出他的表情,只听他的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一般,他道,“严家的人,一个都不准离庄。”

方诗诗终于啃完了一个鸡翅,他又用帕子包了一个鸡翅继续啃起来,他道,“什么证物不证物,我们小命都差点丢了,镖箱里不是除了一堆的铁箱子就只剩一封放着白宣纸的信么?”

丁大叶竖眉,“怎么,又是踩点的人?”

那人便站了起来让出位置给何家福,“这一个多月来商行里需要你决策的事都在这儿了。”

“你手还疼吗?”何家福追上丁大叶与她并排疾驰,他笑道,“骑马的时候可别太用力,小心千万别撕裂了伤口。”

这别院确实如何家福说的很幽静,没有什么人打扰。小皇叔将这里安排妥当了就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丁大叶从头到尾都没见过他两面,只她醒来后在院子里散步遇到过一次,他那时正坐在树下与一少女下棋,那少女不时嚷着悔棋,他懒懒地撑着脸陪着她,笑容里是亲情的宠爱。她经过时,他淡漠地瞥了她一眼。

何家福推开门,现里屋床上空空无人,他心惊,忙问在外屋的方诗诗,方诗诗还在熟睡,他揉着惺忪的眼睛道,“你说什么,谁不见了?”

门是虚掩着,她忐忑了下推门走进去。屋里有一张床,薄被半拖在床畔,床内侧朝里躺着一个少女,她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她压抑着无声的哭泣。她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绝望。丁大叶像是一个局外人一般疏离地站在门口。7788xiaoshuo

软塌之上有一男子端坐,这男子生的修眉凤目,面如冠玉,气度雍容,他眯起狭长的凤目扫了一身狼狈的何家福,他悠然浅笑,“家福小侄,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丁大叶这时候已经明白,原来何家福不但懂武功,而且武功远远在她之上,她真是看走眼了,还以为他只是翩翩文弱公子哥。

她不再回头看一眼这个生活了十七年的家,从踏出这一步起这里的一切都已经和她无关了。她来到这个家的时候身无长物,走的时候还是两袖空空。这本来就不是她的家不是吗?这里的一切本来都不属于她,是她不自量力,她奢求了。

何家福笑吟吟地看着丁大叶,“我做事情从来不曾后悔过。”丁大叶听了面无表情,“真是一条好汉子。”她说着这样的话眼神里却全是嘲讽,她手一扬就将那几根荆棘抛进路边的水沟中。

一只白皙纤长的手缓缓掀开车帘,你若是单看这手,肯定会以为车里面坐着怎样一位绝色倾城的女子,何家福稍稍掀开车帘的一角,却与丁大叶的眼神撞了个正着,他好笑地看着她凶狠的眼神,“丁镖头有什么事吗?”

林卿问他,“你是书院里学生?”

何家福面上毫无波澜,假笑道,“这次本想招两个镖师,招了你一个,还有一个名额,你若招到就归你手下。”

丁大叶已经二十四岁,她马上就要二十五岁了。她的身边还没有一个男人。他等了很多年,他想自己快一点长大,再快一点,再快一点,他怕丁大叶等不及,更怕自己等不到。他从丁大叶七岁那年握着他的手那一刻起,就想着和丁大叶过一辈子。

小嫁娘脸上默默地流着泪水,她缓缓地抬起眼看着丁大叶,“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心里瞧不起我?”

清早,丁大叶顶着一双重重的黑眼圈有气无力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扶着额,只觉得一阵眩晕,她晃了晃头,却见前方视线出现一个人。小嫁娘从远处的一间房间走了出来,她衣衫不整,面露羞涩,正在低头扣着扣子,一抬头,就看到丁大叶面无表情的站在走廊中央,她不禁吓了一跳,大叫了一声。

丁大叶自从加入满堂春走的第一趟镖就是送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嫁娘去山西。

她接下来找的一份活是替有钱人家墓地看夜。白天睡在墓地里,晚上来回地提着灯在墓地里巡视情况。长得比人还高的墓草随着夜风滚动,远远看去,就像是有几只恶狠狠的野兽藏在草丛中随时伺机而动。很多成年人都因为害怕就是这差事报酬再高他们也不愿意来做。丁大叶和小海到底怕不怕,没人知道,他们只知道,若是不干这份活,他们也快要躺进这几尺宽的土坑里长眠不醒了。

何家福笑着不说话,丁大叶好看的眉纠得紧紧的,突然冷不丁道,“你天天戴着人皮面具,不累吗?”

这次,何家福顺手便将丁大叶屋里的一样东西带走了,他已经迫不及待在等明天的天亮了。

虽然刚刚丁大叶动作飞,虽然只有匆匆一瞥,何家福却已经全都看清了,这包裹里有十一条珍珠项链。珍珠项链并不十分珍贵。但是若是那珍珠每颗都有龙眼那么大,每串都有二十颗大小圆润的珍珠那真是价值连城了。珍珠项链的旁边,还有八块玉石,那玉石每块都没经过雕琢,却晶莹透亮。

或许真的是一场美梦,梦太美好了,但是总是要醒的。斐东玉食言了,他背叛了她,他娶了林墨醉,丁大叶的世界本来就只有斐东玉,现在他没了,丁大叶的世界就奔溃了,她就变成众人眼中的一个不自量力的可怜虫,居然敢同丁家的金贵小姐抢男人,真是太不知廉耻了!是的,丁大叶就是太不自量力,太不知廉耻,才会在斐东玉为自己编制的梦中迟迟不肯醒来。一定要摔得很惨,跌得很痛,才会一下子就明白了,就长大了,成长从来就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