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铜肤色男子面上虽有惊骇之色,却仍是冷静地看着门外这人,他语气冷淡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原来他们是兄妹?”小张口中含着茶杯喃喃道,他看着丁大叶,“丁老大,你说他们找那老头儿什么事,会不会同我们保的镖有关?”

那被悬拎在半空中的伙计吓得脸上苍白,连连摇头。劲装大汉见那伙计也不像是会骗人的主,一脚将伙计踢进草堆里,这才带着一帮人悻悻然地离去。

其实丁大叶也没喝得多醉,因为她的头脑还清醒着。她此时褪了衣衫躺在床上,手里拎着何家福送给她的小香囊,凑到鼻子前轻轻的嗅了下,果真有股淡淡幽香沁人心脾。

掌柜叫来几个伙计拉出那两匹马给马按上马鞍,

长须大夫已经迫不及待,连连对木头徒弟吼道,“快给大侄女拿纸笔。”那木头徒弟点点头,马上就捧来了纸笔。长须大夫讪笑地等着丁大叶动笔。

何家福怔了下,他微笑道,“家福承蒙公主挂念。”

长须大夫斜睨他,“嫌苦,那让她死吧。”

眨眼之间,马车就行进竹林来到他们跟前。马车前后八大壮汉昂看着前方,显然他们并不想管闲事,一壮汉无意间一瞥看到被包围其中的何家福,他马上拉马缰行至马车前,倾在马车车帘外细细低语一番,也不知道马车内布了什么命令。只见八名大汉突然拉弓上箭动作一气呵成,一弓四箭,八弓三十二箭齐,箭无虚百步穿杨。“嘣、嘣、嘣!”利箭带着无比的威力,划过空中射中包围丁大叶何家福的众黑衣人。三十二个黑衣人应声倒下。

突然静谧的竹林中,惊鸟扑棱扑棱四窜掠过,竹林里悉悉沙沙作响,丁大叶仰起脸盯着上空,只见头顶竹子随风摇晃,苍翠欲滴的竹叶簌簌地翩翩旋舞落下,空气中静谧得连竹叶落地的声音都能清晰的听见。一片翠绿的竹叶划过丁大叶的脸,她脸上瞬间渗出一道血丝缓缓淌入下,她讶然抬手用手背擦了下脸颊,血又迅地渗了出来。

一炷香时间内来来回回有几拨人在屋顶上逗留,过了半响才都离去。

何家福是个商人,而且是个又亲切又和气的商人,他似乎天生就是个当商人的料,自识字起第一个看懂的不是诗经反倒是账簿,他年幼时就爱跟着他外公一起出去谈生意。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是商行当家的。他做生意不论多刁钻挑剔的客人他总有法子让人满意而归,是啊,谁看着何家福那张真挚而亲切的笑脸都会认为他是多么善良又老实的年轻人,这么值得信任的人怎忍心不同他做生意,更何况他给的方案永远是最叫人满意的。何家福从来不做亏本生意,也不会让他的客人做亏本的生意,他总有法子让所有的人都满意。

镖物送到百里外的凤峡镇,和老头儿签订了“镖单”,双方各盖图书,丁大叶就该带着方诗诗走镖了。这趟要保的是一只大铁箱子。也不知道那铁箱里装着什么,铁箱上的锁早已生锈,丁大叶在老头儿的示意下曾经想撬开过,怎料徒劳无功。走一趟镖,本该是一个镖头带着几个镖师再带一群手脚麻利的伙计。可怜丁大叶手下就方诗诗一个镖师,这趟镖至少也得三个镖师,正当犯难时,一人走了过了。

“顽皮狗上石块,咕噜一声滚下来。”一个清脆的声音笑响,小海揉揉眼睛依靠着假山坐起身来,他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脑袋从假山后探了出来。从他这个位置看过去,只能看到一双黑眼睛圆溜溜的透着一股子的可人机灵劲儿。

丁大叶看着他,何家福见她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不禁一动,他想,她是想对我说什么话吗?

曾经他的生活是至高无上,曾经天下锦衣玉食摆在他面前他都不愿多看一眼,曾经只要他要天上的日月也会有人给他摘下来,。

小嫁娘捂着红肿的脸无助期待地看着尚书儿子,只见他已经吓得呆若木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额头上斗大的汗一滴滴地滚下来,他当然知道这个后果,当然知道他若是真得带走了这漂亮的小娘子将所承受的刑罚,他完全没有必要为她牺牲,他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容貌要什么女人没有,他根本没有必要为一个这一勾就上手卑贱的女人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他拉着她的手,两人在走廊边的长椅上坐下,他搂着她的肩膀,“等半年后你十六岁生辰,我就向叔叔提亲。”她抬起脸痴迷地望着他,不敢置信地问他,“真得吗,那么,”她迟疑道,“那墨醉呢?”

丁大叶这第一天过得并不太妙,这个世界有男人肯因为女人能力比他高而信服这个女人,也同样会有男人因为女人比他强而痛恨这个女人。丁大叶的镖头王川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实在不能明白为什么何家福会请回来这样一个干瘦的女人回来当镖师。

很多时候,亲情比爱情更能支持人活下去。

丁大叶枕着手,缓缓地闭上眼睛,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暖意绵绵。何家福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丁大叶不理睬他,何家福也不主动和她说话,终于丁大叶沉不住气了,她半眯着眼睛道,“你放心,我不会抢你们镖局的生意。”

事实上何家福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丁大叶如此好奇,或许仅仅是因为她那双刻薄冷漠的眼睛吧,任何男人对漠视他的女人总有着强烈的征服。

这双眼睛真是一点也不可爱,何家福在心里想。

何家福拉着丁大叶的手走进了破庙,丁大叶浑身僵硬麻木地跟着他走进了破庙。少女低着头缓缓地走了进去。

小张刚刚生了火,门外就传来马蹄声,接着就见一行人跑了进来,为的自然是那严少庄主,他看到自己的妹妹,扑上去就紧紧搂着她,“小妹,你没事吧?”

严大小姐摇摇头,眼中已经含着泪光。

严少庄主轻轻作揖道,“多谢各位相救之恩。”

严少庄主沉吟了下,“不知几位肯否去我府上做客,我好招待各位。”

丁大叶冷笑道,“恐怕严少庄主不单单是想请我们上庄中做客,而是想找我们当帮手?”

严少庄主脸不禁燥红,他自然心中是自是这个意思,因为刚刚在追出来之前,他的手下现那怪都被人点了穴道,他便知他们之中有高手。若是有他们几位相助,江湖中各路欺压他们严家庄的人可能会稍稍收敛一些。但是心思是这么想,被戳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丁大叶见那少女含情脉脉地看着何家福,她想了想又道,“若是庄上有好酒好菜,舒服的房子让我们住,我们当然愿意前去。”

严少庄主心喜,他急忙道,“我请诸位入庄,一定会重重答谢诸位的!”他加重重重二字。

“今晚你们得在这里过夜了。”丁大叶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严少庄主皱着眉头看看这四面都是蜘蛛网灰尘的破庙,他解下身上的长披风铺在地上,扶着妹妹坐了下来。他自己则同他的一群粗汉子坐在破庙的外侧。

“果然是正人君子。”丁大叶的话是说给何家福听的,她的意思是,你看人严少庄主为了避嫌已经去破庙外侧睡了,你们几个大男人还赖在这里做什么?

何家福伸了伸懒腰,他捡了些草铺在地上,懒懒地躺在草堆上,打着哈欠就侧着身子闭眼睡觉了。

方诗诗看着严大小姐一直偷偷地看着何家福,他赌气在何家福的身边铺了草堆躺下,小张给丁大叶在破庙里侧铺好了草堆,又在方诗诗的身边铺了草堆,在草堆上躺下。方诗诗睡觉时故意一翻身子,将大腿压着何家福的肚子上。

严大小姐躺在披风上,她看着躺在自己身侧的丁大叶。丁大叶很快地就闭上眼睛,呼吸均匀好似睡着了。

严大小姐听着黑夜里的狼嚎声,她缩在披风里,觉得自己又冷又累,想到这几天的遭遇,她咬着唇轻轻地抽泣了起来。她哭得很伤心,掩饰的也很努力。她不想让自己的哥哥担心,也不想让这屋子里的其他人看不起。

一方帕子戳在她的下巴处,严大小姐睁着泪眼朦胧的眼睛,丁大叶仍是闭着眼睛,她朝她伸着手,一方朴素的帕子伸在她的面前。

严大小姐迟疑了下,接过帕子,她抽泣道,“谢谢你。”

丁大叶仍是闭着眼睛,她仿佛从来没有醒过一般。

只是,丁大叶唇微启,她淡淡道,“我更希望别人用银子来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