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兰接过碗,拿起枕边干净的锦帕为我重新擦了擦嘴角,便端了一个嵌金小碟在我面前。我抬眼一看,原是装了梅子。嘴里虽没味道,但灌了这么大碗的汤药下肚,总是觉得好像有些不舒服,遂捻起一颗梅子放进口中。

阮暨岑自席位上站起身来,眼神丝毫没有离开莲花舞台半分。我知道,他正在极力寻找舞台上的那抹身影。

我朝着两个小妮子使劲眨着眼睛使着眼色,示意她俩赶紧停下。

遣了觅兰将需得打点的事物逐一落实,确认再无遗漏之处,心中才有所安稳,方觉天际开始黯淡,原已至酉时(北京时间17是至19时)。赶紧遣觅兰前去禀了阮暨岑,今日便不与他共食晚膳。想来阮暨岑心情颇好,未做勉强,诺了。

小贤子听了阮暨岑的问,喜着一张脸应道:“回王爷,是福晋来了。”

在我笑得快要气结的时候,翠儿才扯了扯我的袖口,愁着一张小脸说道:“福晋,此时正直正月间,雪雨纷飞,您要翠儿只着纱衣锦裙在‘淢湖’之上大展舞技,翠儿只怕是身未动,人已僵。更何况翠儿哪懂得什么歌舞技艺的……最多也不过是在将军府时跟在您身边看了两出堂会……”翠儿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干脆没音了,让我自个儿想去。

“翠儿答应了你什么?觅兰,我们没有剥夺翠儿喜欢别人的权利。”我自然明白觅兰想说些什么,晓以大义开始说道。

“哦?原是芸儿以为岑想歪了?”阮暨岑面含浅笑,方又看了我遂道:“不过岑倒是颇为喜欢芸儿替岑喂服药汤的方式……这余下的药汤,芸儿且继续吧……”

翠儿闻言,慌手慌脚的在床榻旁捡了两个软垫塞到了阮暨岑的身后,将他垫高了些。觅兰心思细腻,尚未待我开口之时便已将矮几上的药碗端起站到了我的身旁。

“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哪里有和翠丫头计较的理儿,只是眼瞧着翠丫头这眼泪流得直叫人心疼……既然觅兰丫头来了,这伙房虽然就这么巴掌大点儿,但也有好些个事情需得人办,那这煎药的苦差事可就麻烦两个丫头了。”陈管事儿话说得好听,明里边儿句句客气,暗里边儿也不忘提醒这伙房虽不大,但他好歹也算是个管事儿的人。

觅兰点了点头:“觅兰记住了。”

就在这时,一声轻哼竟好死不死的从阮暨岑性感的薄唇中吐出,我以为他醒过来了,心虚的赶紧闭眼装晕。

“芸儿,除你之外。让别人擦背。岑会害羞的!”

“协议书上注明芸儿只需与王爷同床而眠便可。是否和衣而睡则是芸儿的自由。王爷不觉得自己管得太多了么?”

我……喷饭!女对男……负责任?这种事情好像吃亏的是咱吧!瞧他那副受尽委屈被人遗弃地小媳妇模样,咱简直想……简直想……拿根绳子把他勒死!唉,不禁叹息阮暨岑深厚地功力。竟把咱气得快要心理变态了!

“夫人愿为岑大展鼓舞技艺。岑自当拭目以待。不过昨夜夫人却并未有如此雅兴。”

“嫡福晋地眼睛可是进了沙子?”

“先皇遗旨儿子岂能不遵,不过此事相系云泽国运。必须要得到嫡福晋地亲口证实方可。”说话间。玄武帝已迈步走到祭台周边,进入了我的视线范围。却见他一袭明黄常服在身,上绣有日、月、星三种图纹。取其照临光明。如三光照耀之意。

一干宫人领了命,挣着抢着在蔚太后面前表现自己的一片忠贞之心,将咱是又拖又拽的‘请’出了永福殿。

蔚太后闻言掩嘴盈盈朝我一笑,遂道:“哀家不是说了,破此一劫需要嫡福晋做出一点牺牲么?若是以嫡福晋自己的性命换岑儿安度此劫,不知你可愿意?”

今儿个一整日,除了蔚太后的贴身宫女前来永福殿为我送了两餐饭之外,便再无他人来过。我在确定逃跑无望之后,咱选择了面对现实,坚守米虫要原则——吃饱了便睡,睡醒了又吃。待我第三次饿醒之际天已黑尽,大约已至子时。

我禁不住全身哆嗦,密密麻麻地冒起了鸡皮疙瘩。赶紧将眼神移开。不敢对上他那蕴满万种情思的双眼,以免咱又管不住鼻子血溅当场……顿然想起。方才那宫女不是今早为我换龙凤红褥喜被地宫女吗?瞧她地样子该是在蔚太后伺候的。怎会出现在亲王府内呢?莫不是这蔚太后也担心阮暨岑地身子骨尽不了人事,找了个人来做卧底?没想到昨晚那场鼻血还流得挺是时候……

正值我在精神上正鞭打玄武帝一百零八次之际,玄武帝总算开了口:“嫡福晋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就这样?”我再问。眼神游离到床褥上地那团血迹,我就觉得奇怪。这处子血上面怎么还有那么些黏糊糊地东西……

顿时想起了今儿个出门之际娘亲的千叮万嘱,咱要将这三从四德扬光大就得从这说话做起。遂道:“王爷身子有恙,自然应该好生休养。为了您的身子,尽人事这般伤神费力之事当然不能所为,然而这床方得一张,只得委屈王爷您打地铺睡地上了。”

“参见王爷,王爷千岁……”洞房之内宫女喜娘统统跪地行礼。

“起轿……”喜娘又是一嗓子,一干人等便浩浩荡荡的调转了方向,向王府行去。

什么‘五小姐’……咱是那倒霉的二小姐……看苋兰这等阵势,不再嚎三两个时辰是收不了场。

“正月初六已迫在眉睫,老爷可否向圣上禀明原由,延迟婚期?”娘亲手中绸绢一拧,谏言而道。言下之意便是小皇帝若真真要扣个违抗圣旨的罪名来砍着人的脑袋玩儿,拿那私奔的两人开刀便是,与府中一干人等毫不相干……赵妤茹若是乖乖与廪亲王完了婚,便还是继续风风光光的当她的正福晋,若是仍然一意孤行,这违抗圣旨的罪名是怎么也别想摘去了。至于魏锦,无论如何都仅有一条路可走,横竖都是死。

“二小姐,出大事儿了……”典型的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二小姐大病初愈不久,尚不能受寒,魏锦走后,定要记得好生照顾自己……”魏锦徐徐道来,明如皓月的双眸中透出一丝关怀,置于身后的手抬至我额前,轻轻为我拂去落于顶的雪花。

“我又何尝愿意将茹儿早早外嫁,只是圣上旨意不可违抗,茹儿婚期已定于下月初六……”方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有无奈之时,爹爹现在便是如此,皇命不可违。

小丫鬟这才恍然,急忙伸手将手中握着的银勺递给魏锦。

“想是大小姐受了寒,还是早些回屋歇息才是。”魏锦微微蹙眉,将自个儿身上的补褂脱下披在赵妤茹身上。遂唤我:“二小姐,不如今日赏雪暂且做罢,魏锦恐大小姐旧疾复。”

冷静如我,冷静如我!努力回忆小时候曾看过的几部僵尸大片,所有资料汇总,我得出以下几个结论:1、僵尸有头头,擒尸先擒王;2、僵尸怕桃木剑、‘鬼画符’和林正英;3、僵尸不咬僵尸。

可惜,现在的我没有精力去管他想些什么,微微踮起脚尖,用包挡脸,跟着陈亚飞不急不缓的走了出去。

觅兰推着轮椅陪我逛着园子,逛着逛着竟到了‘淢湖’。我瞧觅兰推着我也走得有些累了,心道走不了多远便能到‘听雨小筑’,也好让觅兰歇歇,便支了话儿。

尚未走近‘听雨小筑’,便听着有人声,我绕过亭子一看,没想到竟是阮暨岑与翠儿正设宴其中把酒言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