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和他四目相对:“殿下,臣叫纪修。”

这个新宅子距离皇城不远,紧挨着秦淮河畔。朱门高墙,亭台水榭,秀丽非常。门外一色齐的禁军把守,十分气派。府邸之内,吃穿用度、丫鬟小厮,精细程度比对宫里,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云初一把把他搡回去:“你歇歇吧!这都什么时候了。”说完他又剐了金惟玉一眼,心道这小子是武夫,他办事情,出了岔子怎么得了。

周邺忽然有点别扭:“……不成。”他含羞带怯的踌躇了一番,半真半假的微笑道:“难得我们单独的好好说话,你就这么急着走。

被云初怒瞪了一眼,周邺丝毫不在意,继续道:“别的账朕就不和你算了,你算算你府上的人头数目,对照着被你饿死的灾民,看够不够偿命的。”

绑架的罪名是确凿无误了,云初东倒西歪的装作昏迷,闭着眼冥想。他倒也不担心两人真能出什么意外,就是想知道,这人明知道捉的是谁,还有这个胆子招惹。

门内之人显然也听的清楚,里面传来一声嗤笑,有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嗔责,悠然的吐了几个字:

那卖艺的使出浑身解数,指挥小猴表演走钢丝,变脸,跳火圈。周璟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连声叫好。

接着调-教嬷嬷又拿了几幅画着男人女人的彩画,给她指导男女之事是为何物。

梅卿域执笔的捷报一如既往的文采飞扬,周邺驾轻就熟的从一大段华丽的辞藻里提取了关键字句:

章疏满脸绝望,他跑了一段路,忽然停下来,自顾自的爬上一堵被铁炮轰断的残壁。

章疏跪在人前,一点点掀掉了额前的布料。

当然,这只是最好的设想,很多人连炮灰都当不上,混乱中被砸到,被压死,被挤下去的人们,黑压压的排布在山头,呈现出江河破堤般的态势,潮水般一层一层的掉落万丈山崖。

没有指认,没有特别,走的是固定流程。是故意的也好,是无心也罢,周邺是压根不愿把云南这里的某个人放在心上了。

“将军,能和我一起再上一次战场吗?”

李慎估计心里也不好受。他自小熟读兵法,好容易收到皇上的重用,打算在云南有一番作为,而后封功立爵,光耀门楣。没想到遇挫连连,先是被纪修在军中抢功,后来又被夷子打的一败涂地。

这些日子,云初算是将李慎摸了个透。以往是没和他同为袍泽,不了解心性,熟稔之后才明白殷景仁为何一路防着他。

那人犹豫片刻,往里间张望道:“殿下,这是将军传话回应天,说殿下……您离家出走了。”

所以云初也就顺着他的意思,装作不熟。还特意寻了一个离得远的地方坐下。

金惟玉道:“好嘞!”

“将军你说笑的吧?”金惟玉试探道。

乌澈和曲靖是一条腿上的蚂蚱,丢了其一保不住其二。

纪云初也知道老师想的什么,他倒不是存着偷懒的心,不过小马一直跟着自己,别的学不会,保命的本事应该还是有的。这个事交给他也好。

其中一个人,闻言忽然扑上去,拉扯他的袍子道:“现在这里人和汉人很交恶,看见汉人就杀……我们出去肯定也是死路一条……将军您不知道,我们都是从死人堆里自己爬出来的……”

如果是跟着汉人混,汉人又爱面子,又喜欢卖人情。喜欢讲究什么儒家的仁爱非攻。虚伪是真的,不喜欢真刀真枪、不明就里的杀人放火,那也是真的。好歹混个相安无事。

谢延淑长到这么大,见过阿谀奉承,拍马逢迎,也因为不受宠,见够了宫里的冷嘲热讽,以及现如今生不如死的软禁。

六月的伏天,剔透的石阶明明热的烫,却寒气阵阵。

谢三就是知道,那时候才会自投罗网的回到谢府。

云初听了,心里有什么地方暖热的融了一大块。他从没动脑子想过,自己和周邺之间的感情究竟是怎么个样子。这样一听,仿佛头一次想到,两个男人,也是能有如此情爱的?

云初朝身后的小马使眼色,示意他立即把谢延河带远些,自己朝着来人道:“殷将军,云初奉皇上之命捉拿钦犯,还请将军避嫌为妙……”

皇帝的嘴角抽搐,一巴掌扎扎实实的打在宋昱头上,转过头面无表情的开始自言自语:“这事得找个合适的人做,不能和谢家有一点瓜葛。”

可是这又是什么情况,莫非姑娘给殷将军戴了绿帽子?

“纪大人……和殷将军,出,出去玩儿了……”他结巴道。

“他要是再打你,和我说,我扣他年俸!”云初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周邺其实是常来的,但是云初在熙园过得百无聊赖,就显出日子有点太长。

但是他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已经稍微有了动摇,他也希望有人和他同仇敌忾,有人同他不谋而合。

周邺迟了一步赶来,就出了这么一出。几个小兵见到云初脸色大变,还没有觉察,依然在那儿不依不挠的对蒙古人叫骂。

云初不知不觉中想要抬手摸摸看,似乎手指的触感比起眼观耳闻更有说服力。

“我得分两批人下山,一批人多一些,从西北边下,另一边跟着我,从东南口下……”他低着头沉吟了一会,目光在余下的二十来个人中间扫视:“我说明白一点吧,从西北方向下的人,是为了声东击西,迷惑蒙古人。多半是被被抓……或是被杀。我不强求,你们自己选择。不过我可以保证,等我回到应天,你们的家小,我一定会照顾好。”

唯一的感觉就是厌恶。

那短短的时间里,他看到这个国家最繁盛的皇城,最优秀的人才,见到被所有寄予着全部希望的王储。

“纪修知道逃跑是难如登天,因此假作重伤未愈,来欺瞒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