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熹将皇帝的长衫下摆,救命稻草般的攥在手心,浑身上下都出了一层汗,才断断续续的道:“皇上……皇上,可臣和那些人不一样!臣对您是忠心耿耿、日月可鉴……求皇上放微臣一条路吧。”

路途颠簸,周邺睡得很沉。

云初淡笑道:“我如果说‘不’,一定要你家公子让座,不知道他该怎么办呢?”

周璟忍不住“噗”了一声:“这畜生……怎么还穿着人衣裳呀?”

好不容易进了禁城,佳音沐浴净身完毕,又被从头到脚的换了一身足足七层厚的短袄裾裙,装扮出一副汉人皇族的样子。

将锦缎捷报奉至头顶的小太监,连连叩跪拜了三回,才终于由偏殿行至皇帝的案几三四步外。

汉军的守备圈子越来越小,金惟玉叫苦连天,梦里都是烤肉羊腿小乳猪。到了第六天,几乎已经是亡命之徒,只能四处逃散,他一身破衣烂衫,满脸都是血污。别的不说,肚子早就饿扁了,他只能拉着章疏,尽力多砍死几个白族人。

没过多久,脸上掩着玄布的章疏也进来了。

云初点点头,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

李慎小声催促:“纪大人快领旨吧,殿下继位也是早晚的事了,不过咱们这个战况,实在是没脸见他……”

云初心里害怕再看见那个样子的将军,他在门外让金惟玉确定了一下,将军正在里面坐着呆休息,才咬牙进去。

可是他没料到伤亡这样惨,三万多的年轻人就这样客死他乡,尸骨不存。

殷景仁不置可否:“毕竟新帝登基在即,大局需要稳定,向京城传些好消息也是必要。不过军中按照原本计划行事便是,云南早晚还是要打下来的,不过时间问题。”

那人道:“这……”

周邺看见他来了,也不做回应。摆足了储君的架子,颔点头,便算是给了前线将士的面子,打了招呼了。

云初连忙从袍子里伸出手腕,慌忙摇摆道:“别别别,您是什么身份的人?在下要是骑在你背上,岂不是犯了欺君罔上之罪?还是算了吧,我有贴身的小厮……”朝着紧跟在身后不远处的金惟玉勾勾手,那家伙就喜气洋洋的跑上来,笑嘻嘻道:“将军啊!找我啥事儿?”

金惟玉这才如梦初醒,看看纪云初:“几更天了这是?军号吹了吗?”

众人花了一个晚上,边喝酒边讨论。

“你上次不是还说要找机会提携一下小马吗?我看这是个好机会嘛!这次就让小马去吧!”

但是他又觉得,兵在精不在多,留着这些来路不明的,既不安全,又要多养几张嘴吃闲饭。

两个人穿着单衣,手臂撩开深及膝上的草枝,在郁郁葱葱,遮天蔽日的树林里穿行。

云初信誓旦旦道,他那一天只是来转送一块玉佩,只一面,却已经爱上了这个屈居深宫的女人。

歪嘴子歪着嘴,掰着手指头数:“一天,两天……回殿下,纪将军有四天没回来了。”

那时候殷景仁是铁了心要带他走,如果追兵与其失之交臂,或是自己放了他们走。那谢三就不必冒着被砍头的危险在刑部受苦,也不用如同今日一般被软禁。

“将军,谢家毕竟犯的是通敌罪,按律例当诛九族。您窝藏钦犯,又是朝中重臣,必然罪加一等。”

还没走几步,就看见人群后面又是一阵马蹄声,人们纷纷作鸟兽散,远远看着热闹。

皇帝揉着眉头:“你看朕该怎么办?”

隔着好几步,云初就感受到那扇门内,充斥着古怪的气氛,让外人不好接近。

虽然心里弯弯绕着,脸上还是做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来:“我懂了。有什么不好意思啊,不就是在茅厕嘛!那老家伙什么样我没瞧过啊,梅公子啊,都是自己人,不用害羞!”

“嗯,就是……看见门口的小马没,他挂着刀站那儿呆你看见了吧?你就站他旁边。”

云初现这人绝对不是为了诉苦,才拉自己到这里来的。绝对不是。

“你不用这么说,我说了,这是我的事。”

只是这样几乎毫无关联的关联。

眉眼还是清秀漂亮的,尤其是那双眼梢上挑的凤眼,冠世墨玉般的眼珠子。只是身形显然长出大人的形状,颀长劲瘦的。

云初犹豫了一下,决定从东南口直接冲下去。

小梅缩在墙角捂着嘴。

在狭小的天窗中,云初看着春去春来,看着白雪透过细小的空隙落进来,没来得及融化便升华成水汽消失不见……他只能依靠时间在空间中留下的巨大变化,来粗略的估计从自己身上流逝的光阴。监狱里似乎没有时间的概念,大家都在等死。

李道。

云初蜷缩着手臂,从他身上摸出一把弯弯的蒙古刀,先是割断了绳索,活动了一下僵硬已久的四肢。而后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仰头伤心的看着苍茫的天空,扪心自问:

“这么容易?”周邺十分讶异。

殷景仁了解云初,这个人平日嬉皮笑脸惯了,犯了错也是以逃避责任为主要解决方式。从没有过的阴沉模样,六神无主的样子,简直难以置信。

“哎少侯爷呢?”小马觉得不对头,左顾右盼的四下张望。

枕边风的效果是不错的。

“土匪有多少人?”

殷景仁道:“此事非同儿戏,你担当的起么?”

周邺透过那半残废的窗口,看到自己的队伍就在不远处候命,太阳光非常刺眼的照进来。

不料掀开帐帘,撞见这叔侄二人,正气氛良好的就兵法、武器的调整讨论的热火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