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架的罪名是确凿无误了,云初东倒西歪的装作昏迷,闭着眼冥想。他倒也不担心两人真能出什么意外,就是想知道,这人明知道捉的是谁,还有这个胆子招惹。

掌柜看纪云初留意已决,正在斟酌——如何将这位不会看人脸色的客人,礼貌的赶走,小楼的雅间门开出一条小缝。

那卖艺的使出浑身解数,指挥小猴表演走钢丝,变脸,跳火圈。周璟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连声叫好。

佳音公主急得直跺脚:“这位阿姐,什么时候才能到,已经进了好多门了不是么?”

梅卿域执笔的捷报一如既往的文采飞扬,周邺驾轻就熟的从一大段华丽的辞藻里提取了关键字句:

人有点傻,但是金惟玉打架闹事却是一把好手。当起保镖逃起命来,真的是全身心投入,没有一秒钟在放水。

章疏跪在人前,一点点掀掉了额前的布料。

小马不好意思的挠着头:“也没有啦!而且升的再快,还不是纪大人的兵?”

没有指认,没有特别,走的是固定流程。是故意的也好,是无心也罢,周邺是压根不愿把云南这里的某个人放在心上了。

汉军自出征一年以来,第一次被迫全军撤退,放弃了刚刚到手的大片地界。

李慎估计心里也不好受。他自小熟读兵法,好容易收到皇上的重用,打算在云南有一番作为,而后封功立爵,光耀门楣。没想到遇挫连连,先是被纪修在军中抢功,后来又被夷子打的一败涂地。

一旁的李慎闻言,上前指着地图道:“如此一来,云南全境也算是收复了半数,可以向京城呈送捷报了!”

那人犹豫片刻,往里间张望道:“殿下,这是将军传话回应天,说殿下……您离家出走了。”

乌澈官家衙门,现在已经完全改成给汉军筹谋划策的地方。殷景仁用的顺手的几个人,都住在这附近。前几天因为又来了一批人,为了方便,也还是一起的安排在死鬼梁王的府邸里住着,隔三差五一起探讨一下往后的作战计划。

金惟玉道:“好嘞!”

“你谁啊?”云初收了到,觉得困的都恶心了,随后把短刀丢在地上:“你还知道吗?”

乌澈和曲靖是一条腿上的蚂蚱,丢了其一保不住其二。

他觉得这个方法虽然老套,却也算屡试不爽了。只是纪云初嫡系的那一帮人,明明是花了最多军饷养出来的人,却天天跟在主子后面,把捣乱和逃跑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

其中一个人,闻言忽然扑上去,拉扯他的袍子道:“现在这里人和汉人很交恶,看见汉人就杀……我们出去肯定也是死路一条……将军您不知道,我们都是从死人堆里自己爬出来的……”

一查才知道情况的严峻,蒙滇两地军民,都结成同甘苦的生死联盟了,朝廷这边还在很傻很天真的让他们自治。汉人的态度一直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若犯我我叫你不得好死。

谢延淑长到这么大,见过阿谀奉承,拍马逢迎,也因为不受宠,见够了宫里的冷嘲热讽,以及现如今生不如死的软禁。

歪嘴子抬起头,看见一双薄底的烫金短靴,再往上是干净的白色单衣,衬得来人气势沉敛。

谢三就是知道,那时候才会自投罗网的回到谢府。

但是云初在面前,殷景仁这时候正是不清醒,万一失手杀了他可就无法挽回了。

云初朝身后的小马使眼色,示意他立即把谢延河带远些,自己朝着来人道:“殷将军,云初奉皇上之命捉拿钦犯,还请将军避嫌为妙……”

皇帝听了,倒是冷淡的没有反应,招了招手,示意那信使下去,仰面朝天的翻了一身,让身边的男人把信用蒙文通读了一遍。

可是这又是什么情况,莫非姑娘给殷将军戴了绿帽子?

周邺这才注意到,梅卿域老早便站在一边,听他问话找人,却没自告奋勇的出来。

“他要是再打你,和我说,我扣他年俸!”云初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我说啊,他估计早就不想当皇帝了,想找个地方安度晚年。只是看我年纪太小,放心不下,怕我毁了祖宗几百年的基业。”

但是他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已经稍微有了动摇,他也希望有人和他同仇敌忾,有人同他不谋而合。

云初庆幸死的不是梅卿域,但是听着李家庄这三字,觉得有点耳熟,却一时半会又想不出来是什么,便顺着那话问道:“这可怎么说?”

云初不知不觉中想要抬手摸摸看,似乎手指的触感比起眼观耳闻更有说服力。

铁牛的尸身也来不及料理了,小梅也昏睡过去,云初把手边能充当武器的几把刀背在后面,拦腰抱住梅卿域,走到洞口查看。

唯一的感觉就是厌恶。

云初轻易的利用梅卿域在众人中的声望,建立了自己的声望。

“纪修知道逃跑是难如登天,因此假作重伤未愈,来欺瞒我们。”

小兵立马警觉的扭过头,伸着脖子四下张望着。

“皇上到底是把你当宝,不放你就正事和蒙古开战,他们还敢不放人么?”

殷将军自然是冷静,这时候再骂云初也是毫无用处,况且云初看起来也是状态不佳。

“他不和您在一起?”

云初怂恿道:“那才几百个人,爽个屁。我们这次打蒙古的正规军,几万几万的打!你放心,那个帖木儿也是个娘炮,走的保守路线,不会一下就被我们找到的。我们就是跟在后面打了玩,顺便掳点军饷兵卒什么的。”

周邺脸色黑暗,默。

云初笑道:“大军在西州还有事务要处理,将军自然是要耽搁几日才能继续前行,不过云初反正顶着闲职,游手好闲也是闲着……好在云初身无长物,唯独只有杀人打架,运势向来上佳。”

小兵摇头道:“全村的孩子几乎都被绑走了。”

……

云初道:“这是谢丞相家的三公子,谢延河让我送来给你的!”

学着前面几个太监的样子,云初也半跪着,迅的把手里的盘子递上鹰平木的案几,最后小心翼翼的倒退着走出来。

纪修看着这铺好的台阶,不知道该怎么下,舌头里转了转那两个字:“周邺?”

章大人很快恢复了常态,略一顿,避重就轻的回道:“纪大人既然醒了,就跟我去刑部走一趟吧!”

这个人想要重修旧好的愿望这么强烈,这么大方,那个不愿吃回头草的男人反倒显得小气。

云初知道他后悔,也知道自己早就不在乎这件事了,可是这又怎么样,挡在他们面前的本来就不是一个女人这么简单。

但是这些话不能讲,讲出口了就显得悲观绝望。

与其这样,还不如假装自己小家子气,像女人一样的吃醋,大不了只是招人厌烦而已,他压根就不在乎了。

可是云初实在还是喜欢他,最喜欢他,看见了心里就痒。这时候甚至浑浑噩噩的,狠心对自己说,要不就顺其自然,走一步是一步,快活一时是一时,就算做个露水夫妻,掩人耳目的偶尔见一次,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傻瓜……”云初心里松动下来,口气也没了戒备。

他见周邺被绑住的手腕露出来,养尊处优的白皮肤上勒出一道红痕,就问:“要松开吗?”

周邺无助的看他:“可以的话当然想啊,”他用力动了动,粗麻绳饶了数道,道道都打着死结,很是纹丝不动的样子,于是下了定论:“没有刀不行。“

云初挪过去,低着头研究了片刻,认同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