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惟玉也跪在一边,插话道:“好像是说原来的皇帝身体不舒服,不干了,然后太子继位了什么的。”

战争因为立场不同,各有各的理直气壮。

云初想说兵不厌诈,最后还是把话咽下去了。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周邺一颗心全都挂在云初身上。虽然从云初替他做人质以来,其中有多少是感激,多少是情爱尚且不得而知。可是这感情,却是不带半分掺假的。

周邺这时候再想跳窗逃窜也是不能够了,只好把已经踩在窗边的那一只腿收回来,脸上却却是一丝慌乱都没有了。那一瞬间的慌乱全都收敛的干干净净。

云初想这个时候,还问是否心念旧情,都是没有意义。周邺是太子,前路一片荆棘,他自觉走不下去。仅此而已。

周邺抿着嘴不说话。

金惟玉好端端的蜷在那小窝里,腿脚一蹬一蹬的,抱着大刀的臂膀在空中挥舞,口中依然操着那口大嗓门,卖力的叫喊道:“刺客!抓,抓住他!抓住他!!”

云初道:“你说平和……你说这乌澈,能不能劝降啊?”

云初别开脸,呵呵的笑了几声。把目光转到马匹后面,穿着小兵衣服的金惟玉身上:“我听小梅说,你设好了美人计……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小马一瘸一拐的蹦过来:“回左将军,晚上这帮人看见有火光,跑来讨饭吃……小的看他们也是汉人,就给他几个馍馍,没想到他们反倒赖上了,要参军来着!”

这个行为,驻滇大臣王玮当然不会同意,不过他不同意带来的结果只有一个——某一个夜晚,神不知鬼不觉的身异处。

反而像自己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关系,才是应该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的!

另一个连拉带扯的把小兵拉走,嘀咕声渐行渐远:“你和一傻子说什么啊,白费口舌!”

“这样保全你二人性命,来日方长,总好过生离死别,或是双双赴死。”

人还没进门,就听见一声巨响,玄关的一把硬梨花木大椅,被佩刀一剑劈开,从正中破成两半。

谢三沉默不言。

“陛下,您可以看第三封。里面是谢丞相与蒙古大将帖木儿的书信,全用蒙文写成,译文我们写在背面。大意是同意了帖木儿之前的要求。”

云初揉着眼睛,捧着宿醉之后欲裂的脑袋,一步三晃的,走到小楼的雕花栏杆边,准备搂几个姑娘,晒晒太阳聊聊天,这页就算是翻过去了。

不说远的,就是啊周邺现在,也要三不五时的靠装可怜在云初面前获得一席地位。

“好好好,好好好。”云初尽量做出真诚的表情,把两边嘴角往侧面撕:“你这么喜欢,让人在纪府也建一个,对了,你就在这儿帮我看看大门吧!”

熙园在几个皇家园林里,算不得大。然而一些亭台水榭,莲台锦鲤都弄的十分精细,用料也是接近奢靡之能事,显出几分帝王的雍容来。

他转过身,慢慢跪在云初面前,两只手捧起他的脸,用袖子一点点抹掉上面的水迹,端详着这样一张苍白、淡漠的脸:“我想报仇,想要报仇的最好方法,就是让你亲自打回去,让那些人死在你纪修手上!”

“也算死得其所,至少太子命人厚葬,一水儿的用了燕州城里上好的棺椁!”

眼前的人是周邺,没错,云初冷静淡漠的,仔仔细细的端详着。

搂住云初脖子的那一只手,慢慢放开,昏暗中摸索一般的寻找着他眉眼,面颊。云初愣了愣,接着感觉到小梅的手搭在自己脑门上,哄睡觉的小孩子一样,一下下的抚摸着。

大概是最后了。

自从被云初救了之后,对他更是顶礼膜拜,为自己做了几劳什子诗词不说,还一口一个大恩人的,叫的云初——自内心的不好意思。

帖木儿正欲火,却见李文龙从人堆里迈开一步。

下定了决心,云初就白天装乖,晚上伺机而动。

“他们放我回去?”周邺猛地想到,云初可能就是这些天为自己奔波而导致的劳累。

周邺觉得回到应天,还有更多的话,要从云初嘴里套出来,不是不信任,而是云初身上疑点太多了。即使他相信真的有借尸还魂,也要听云初解释为何唯有他艺人得以借尸还魂。

“大人可总算是找着您啦!”小马心里紧张的都要哭了,说着就要往他身上扑。

云初看他谨慎的样子,不知怎么就有点得意:“我不是打算真的开战,我就是想让你报仇。殷景仁做事非常小心,他一来,许多事就做不成了。比如上次我两一起上山烧粮草,那就万万不能让你去的。”

“十个弓箭手,六个轻装上阵的。加上你我。总共十八人?”周邺和云初合骑一匹马,把手穿过他胳膊,勒着缰绳抖了一抖。

殷景仁看了一眼散漫的纪云初,用和昨天云初看王刺史差不多的眼神,毫不留情道:“纪修,你出去!”

年轻的女人被精光的绑在长条板凳上,嘴里塞了布条,就这么睁着一双眼,开肠破肚的死在那儿。

晚上和周邺一起躲到小树林里面翻滚,周邺开玩笑说:“云初啊,等这次回应天,我当上太子,封你做太子妃怎么样?”

云初立刻冒了一身冷汗,理着衣带,连连摇头:“不会不会!”

……

假云初也许不知道,自己这个躯壳,是为的眼前人,才上了战场。

一众武装整齐的正规军,不知怎么的,被这个睡意阑珊,吊儿郎当的人,逼得节节后退。

云初托着下巴想了想:“我记得你从应天带了好东西。”

李慎皱着眉头:“你说红夷大炮?可是那玩意常常出纰漏,先王批下来也是准备用来装点门面,等攻下城之后放在城墙边做点缀的……”

云初丢下火铳,缩在垫了厚厚兽皮的暖椅里,手也抄进衣袖。

李慎还等着云初拿主意,于是催促说:“不过要想赢夷子……”

云初闻言,抬头和他对视片刻,才慢悠悠的道:“嗯,纰漏能漏到什么程度?”7788xiaoshuo

李慎羞腼地:“试炮的时候,共有二十个,结果有个人刚点着……就原地炸了。”

“噗”的一声,金惟玉在一旁笑出来。

李慎咳嗽着,瞪了他一眼。云初静了一会,端起茶水抿了一小口:“那就用吧。”

外面的小兵叫道:“报,有人求见纪将军!”

金惟玉蹬蹬跑出去,过一会又“刷”的掀开帘子回来:“纪大人,外面有个人,说要献计。”

云初让他把火铳收拾了,示意可以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