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翰林院待制,待制官从五品,不大不小,但是派到地方上协调关系是绰绰有余了。加之这王玮又是个圆滑和气,精通多种语言的小才子。到了云南,带去许多汉人的文化知识和农业经验,也知道虚心求教他人,总之是很受当地人民,以及官员爱戴的。

云初笑道:“娘娘,下在爱你!第一眼见你,便一见倾心了。”

歪嘴子不是很能理解,但是要打仗了,这是不好的事情,会死很多人。清平日子过惯了,再要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这是不能够的。

云初耸肩道:“你看我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也是穷极无聊。借着今夜月色正好,想与谢大才子举杯共饮,怎么,不欢迎?”

周邺没那个本事,老老实实等马走到门口。

谢丞相几次要自尽,云初花了好些心思,恨不能将他弄死算了,才得到汇报说他被安全送往天牢,由刑部尚书亲自看管。

“说说。”

“倒是……倒是东边厢房的两位客人,出手也是十分的阔绰。”

“殿下……”梅卿域跪倒那侍卫旁边,脸上刷的红了。

他倚着大门唉声叹气,身边就跑来了乐颠颠的歪嘴子。

吃穿用度的那些东西,他虽然没有多管,却就着自己性子,隔三差五让人送来一套鹰平木的案几,景德镇的青花瓷器,有时候还有几个据说身手不凡的大活人。

“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在这里劝你?”

他觉得怎么也得再见一面小梅。周邺自从听见云初念叨了几句,两人在监牢里同生共死的情谊,就对这人格外有敌意,眼里阴光四射的让人捉摸不透。

睡着了,不知道便也罢了,这完全清醒过来,云初就忍不住觉得,这压在自己怀里的人碍事的紧,似乎连鼻子眉眼的轮廓、起伏都要在心上烙出印子来。

“其实他们读不该死的,”他说:“我早在被送进来的时候,就猜到帖木儿要干嘛了。可是我只想着将计就计,利用你们帮我逃出去……”

小梅想了想又道:“家母是私奔跟的家父,可是后来他娶了七八房小妾,硬是把家母气死了……”

云初被看的受不了了,叹了口气,顺手摸了一把石子,看也不看的往对面丢过去。

这个为了保持晚节不惜自刎的纪修,在被羞辱的问题居然能保持豁达如此,实则令人费解!

“我可受不住那个疼。”他在心里默默的想。

“那你先说吧。”

在寻找真相,和与他相处的过程中,他不止一次的想过,这个人一路纵容他,帮他,体谅他,没有一点要谋害自己的样子,这如果是做戏,实在做足了本,做的真正真正,做的让人毛骨悚然。

周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当成云初绑走了。

云初估计他要跑,一定还是不能放心跑,而是会派一小支队伍跟着自己,打探消息。那些人一般机灵滑头的和鲤鱼似的,不好捉,捉住了却有大用处。

云初看去非常有把握:“我先前就和王刺史联络了,这个清流县附近,能给他们抢劫的地方屈指可数。我派了可信的人守住,又放了风声出去。一时之间,料他们谁也不敢染指。这么一来,便是把他们逼上绝路。”

周邺那边依旧是不疾不徐的声音,坦然回道:“殷将军多年的教导,承钧一直谨记在心,可是如果不能为国出力,保护子民,承钧又有何资格做王储?抛开这一切不谈,承钧……又如何自处?”

马蹄踏过木匾,只剩半边的一个“梅”字,咔嚓一声碎在人群身后。

蒙古人打仗很彪悍,逃起命来更是彪悍。他们的正规军,帖木尔这一系的十几万人,沿着塔剌河一路向西北,马不停蹄的狂奔好几天,才觉得算是安全了,遂按扎下来。

云初大言不惭的解释道:

云初谄媚的笑道:“小的记不住是要给哪位世子了!怕挨您打骂,随口胡编乱造的!”

纪云初和周邺年岁相仿,小时候都住在公主府里,青梅竹马的典范。

“砰”的一声,门踢开了,没等锦衣卫行动,屋里人自己推了门。

云初轻飘飘在那个大块头后背上踢了一脚:“问你呢,叫什么?”

那人蹲在地上,嘴里大概还塞着馒头,鼓鼓囊囊的蠕动着,看见面前来了个文弱的锦衣男子,瞪着那人了半天呆,才张开嘴巴打算答话。很可惜的是,因为嘴里塞的太满,一张嘴,口水、馒头屑都喷了出来,简直丑态毕露。

云初不动声色的后退了几步,很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我叫金牛!”

这个名字,既是熟悉,又是滑稽。让让人联想到什么肉质的食物,又想到曾经惨死在蒙古的一个汉子。

云初裹住长袍,回过头,仔仔细细的盯着他看:“你说你叫什么?”

“金牛!”那人扎扎实实的一只大手,三下两三在脸上狠狠的抹,抬头看着云初。

这人一说话,其他人都听他的,想必一定是很大的军官,金牛拼命想在这人面前留个好印象。这样或许能混一口饭吃。

“你就留在我的帐外看门吧。小马,带他洗把脸,换身干净衣服,别把虱子带进来了。汉人就该有汉人儒雅的样子,这样像什么?”

云初扬了扬下巴道。

金牛直愣愣的被小马带着,半张着嘴巴看纪云初,仿佛回过神来。原本只是指望着有个馒头,多活个三五天,没想到……这意思,是要收留自己?

可是……

一直快要走到了帐子外面,他才忽然的跪倒在地,面朝着纪云初的方向,用力的在黄土地上磕了几个响头:“我的青天大老爷!大老爷啊!小的不是汉人,小的不是汉人啊!”

周遭一片哗然,云初面色冷淡的哦了一声,问道:“你是白族人?”

金牛摇头道:“小的不敢瞒着大人!我娘是白族领的小女儿,和汉人生了我。娘被人沉了湖,爹也早就死了,我小时候是被伯伯养大……”

云初点点头,道:“那你说说看,你是汉人还是白族人?”

金牛不是很明白的看着云初:“我爹是汉人,我娘是白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