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寝宫里没有找着云初,周邺就不耐烦了,抓着一个看着眼熟的侍卫问:“纪修人呢?”

可是没想到,半途被周邺那个早熟儿童偷梁换柱,不知哪里弄了一批丑八怪来吓唬人。

先皇是个把奢侈享受,当做唯一乐趣的人。建的避暑山庄、娱乐场所不计其数。当今的圣上则是个清心寡欲惯了的,放着富丽堂皇的地方懒得去,非常抠门的从自己宫里挑了几个脑子不灵光的太监宫女,派过去打扫卫生,防偷防盗。

周邺被推开,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委屈的看着云初不说话。

“让我出去走走,透透气,或许就食欲大开了。”

这么想着他几乎激动了,手脚都不听指挥的想要活动一下,视线刚刚偏转,还没来记得动弹,云初就现自己身体被什么压住了。

铁牛已经接不了话了,他呼吸猛然急促起来,全身微微的抽搐,云初见过濒死的人,知道那是人弥留之际的潮状呼吸……

早上,云初又被“送回来”,难得的露出一点怪异的,喜悦般的神采。

如果说,云初长的像被富商包养的漂亮小白脸,梅卿域则是天生一副弱质温文公子样。监牢里的狱卒,知道纪修恶名在外,不敢动心思,但是换成小梅,则是要大胆的多。

好在他对于国家荣辱本来就不甚挂心,能确定自己暂时安全,是比什么都要重要的。

活在蒙古军营中,长久的,成为一个汉人也是能够被轻易打败的象征。

云初笑笑,没说话。

他等于是被软禁了,好在事情基本在自己掌控的范围内。唯一令他吃惊的,倒是云初在蒙古人那里口碑,基本差到扶不起的程度,讲到纪云初,几乎个个都是咬牙切齿的不待见着。

那边的头头帖木儿相信,这事,多半像是纪云初做出来的。因此,一半是为了报仇,一半是为了斩草除根,蒙古人挑了几个不怕死的,大半夜来劫持他。最好活捉,捉不成便就地正法。

小马回道:“小的遇上他们实属偶然,况且那人临死前是打算毁掉地图的,被小的眼疾手快拦下来了!”

云初笑道:“呆子,知道那些流寇,为什么要祸害清流县的村民么?”

“有,有一会儿了……”

这一点云初想的很对,周邺一腔热血,是把国当做家的人,清流县自然也是他的子民,归他管辖,受他保护。现在这么血腥的一幕就生生落在眼里,对他的震撼是可想而知的。

“那不行吧?元军向来彪悍,万一真打起来,得死多少人?军官将士就不是人命了不成!”

殷景仁点了点头,对身旁的人说了几句,让他们先走。

云初迅从中提取信息,原来自己是御膳房的。

“哎!”奴才如获大释,拜一拜走人。

但是今天显然不像往常那么简单。

现在看来,估计是有了长足的进展。

“你这样误会我,不如让我去死……”谢三公子双手抓着殷将军的衣摆,红着一双眼睛道。

殷景仁步子又迈开了一些,冷漠道:“我误会你?你要怎样,与我何干?”

嘴巴上是这么说,动作却不大。

云初暗想,以殷景仁的力气和脾气,被一般人这样纠缠,稍微抖一抖,这弱质公子就被轰到大街边儿上了,他这嘴上耍硬气,显然心里也是犹犹豫豫下不了决定,估计对谢三,还是有情的。

决心不趟这浑水,留给当事人自己解决,云初转过身,打算滚蛋。

“可我真的不是……”谢三头一抬,眼泪珠子唰的往下滚。

“我可没空管你,我只是要管教管教你后面那个————承钧,谁教会你逛窑子啦?”

听闻这话,云初猛地转过头来,看见视线里闯进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松松散散的衣带将结未解,劲瘦高挑的身形被一袭玄色暗金纹路的长袍覆盖着,显出几分妖娆的矜贵。

周邺不疾不徐的走出来,拜道:“殷将军。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我和谢公子萍水相逢,有缘相遇,昨夜一起把酒言欢。我单单是钦佩谢公子的才华,酒酣之后,相枕而眠,延河冰清玉洁,自是不敢有一丝亵渎之意。”

殷景仁被这话堵的哑口无言,只胸口起伏,心里波涛汹涌的生着气。

身后忽然传来酸溜溜的一声:“哟,周承钧,我说你平时笨嘴笨舌的怎么当上太子的呢。合着你给我装傻?人前还挺能说!”

几个人一起调转视线,看见纪云初不知哪里摸来一把瓜子,懒洋洋的磕着,半倚在厢房斜对面的木梯扶手边,一扬手,面无表情的丢掉空壳儿。

周邺脸上装腔作势的安之若素,一瞬间土崩瓦解。他维持着表情,稍微走近点儿,小声道:“云初,我给你解释……”

殷景仁本来想,作为老师,自然应当好好把太子爷好好教育一番。可是这情况不该教育了,万一把这对小夫夫教育的一拍两散,也是问题就打了。

因而他改变立场,转而开始打圆场。

殷景仁叹着气,一摆手:“云初,承钧。这儿没你们俩事儿,全是被我殷某人拉扯出来的。个中细则待我日后慢慢道来。总归,这事是不怪承钧的。谢延河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

云初道:“哦?”

殷咬牙道:“此人生性风流无常,平时爱好魅惑贤良。此事必然是他误导承钧”

谢延河在一边,听了这话,立即苍白了一张脸,喘着气道:“殷将军,您,别,别这么说……”

周邺也不是很搞得清楚状况,但他是个蹬鼻子上脸的狡猾家伙,听这话里有转机,赶紧顺势道:“将军所言极是。”

云初一听,面不改色,眉梢一挑。

周邺气的恨不能自扇两耳光!这不是越描越黑,间接承认自己和谢三确有其事么?自己这张嘴是用来干嘛的!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谢延河从周邺身后走出来,目光直视殷景仁。

殷将军忽然变得很紧张,他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姓谢的,你啊我啊的,搞得好像自己和他真的很亲密似的。

谢延河似乎花了很大心思,上气不接下气一样,从嗓子眼里挤出几句话:“你来这儿,不就是要找,找那个和你,和你睡觉的吗……”

这话云初都听愣了,他见过几次这个谢三公子,觉得他很是有种清高的文人风骨,原本还是和对待梅卿域一般敬重的。

殷景仁在旁,却言不由衷道:“想不到谢三公子倒是明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