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被迫在众人面前下跪,恐怕是对方使出羞辱汉人,增强己方士气的手段,当然,羞辱自己也是其中之一。不过这也就说明了,近期之内,自己是死不了的。

李文龙在远处下了马,朝着帖木儿的方向,跌跌撞撞跑来,他也不管将军的坐骑是个什么见人就踩的坏脾气,

“你日子过的不错,”云初皱眉道:“面色红润有光泽,衣服也按时换洗了。”

“我是汉人的王储。”周邺彬彬有礼道,没有动递来的酥油茶:“我国与贵国只算友好切磋,想必不至于拉长战线。”

不过周邺杀的太狠,掺杂了之前在清流,憋出来的一口恶气。

云初皱着眉头:“拣重点讲成么?”

周邺却第一个表示出不赞同。

云初扭过脖子看他:“嗯?干嘛呢?”

可惜他是没看见清流县的惨状。

因此自家财物受了损失,气血方刚的年轻人,自然压不下这口气。

殷景仁闻言扭头,一见是云初,又难的穿了一身正经衣服,很是惊讶。

愁云惨淡之际,云初决定去人多的地方,碰碰运气。

奴才赶忙道:“哪有的事,小的那是和黄先生开玩笑呢!”

呸!纪云初全家上下尽是狗仗人势,可凶悍着呢!

云初被看的受不了了,叹了口气,顺手摸了一把石子,看也不看的往对面丢过去。

小纪飞刀,射无虚。

可怜的狱卒们以为见了鬼,捂住被砸青的大腿屁股,哭天抢地的跑走了。

自从被云初救了之后,对他更是顶礼膜拜,为自己做了几劳什子诗词不说,还一口一个大恩人的,叫的云初——自内心的不好意思。

梅卿域在这帮莽汉中是极有声望的,其来源自清流县。据说梅卿域还是小公子的时候,就常常开仓救济穷人。

真是朵巨大的白莲花,云初自内心道。

大家原本是什么都听梅公子的,现在梅公子对“纪大人”言听计从,也不再有人质疑他的真假。

云初轻易的利用梅卿域在众人中的声望,建立了自己的声望。

其实吧,云初觉得这个梅卿域,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太多愁善感了,有种古时候文人的迂腐感。

平时没事,就爱对着巴掌大的小天窗吟诗作赋,吟着还唱着,搞得狱中一帮没文化的人,听了全都难过的鬼哭狼嚎的。

在狭小的天窗中,云初看着春去春来,看着白雪透过细小的空隙落进来,没来得及融化便升华成水汽消失不见……他只能依靠时间在空间中留下的巨大变化,来粗略的估计从自己身上流逝的光阴。监狱里似乎没有时间的概念,大家都在等死。

云初从来没有对他人说过,刚进来的一段时间,几乎无法入睡,只要一进-入睡眠,他就会做梦,梦到自己在应天府那一段短暂的时间里。

那短短的时间里,他看到这个国家最繁盛的皇城,最优秀的人才,见到被所有寄予着全部希望的王储。

那个少年不知真假的说着爱。

可是有什么用呢,假如不能活着出来,一切都是空的。

云初在蒙古大牢里不好不坏的住了一年多,居然没有遭到李文龙找茬。

他不会傻道以为自己的几个死对头,就这么放过他了,也不至于觉得自己被遗忘了。即使真的如此,他也不会甘愿大好青春就这么消失掉的。

李文龙,甚至帖木儿将军都会偶尔来监狱视察情况,看见他脸色不错,或是和周围的犯人互帮互助着,便不怀好意一笑。

“日子过得不错嘛!纪修!”

“托大人的福,纪某一定长命百岁!”

云初与其四目相对,这一刻他确信这几个鞑子绝对是有所谋划。

摸不透蒙古人想法,他便打算好了,专心拉拢身边的这一百多人,要他们帮着自己逃出这个地方。

如意算盘还没打完,云初又生了一次病。

高烧,烧的不退,噩梦不断,现实与梦境反复交替,他像沉溺在碧波荡漾的水天之间,无力自拔。

断断续续折腾了三天,云初才完全好起来。

“纪大人,您烧糊涂了,一直在说胡话呢!”铁牛道。

云初仰躺着,瞳孔正对着天窗上的小孔。

忽然想起梅卿域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不了因。”

“是么,我说了什么。”

云初有点麻木道。

“你叫这什么夜的,还问他为甚答应了来救你,却一直没来……你说,哦!你说你等的很难受……”铁牛也不是很确定,结结巴巴道。

云初忍不住“哼”一声冷笑出来:“你听错了。”

“真的么?”

“真的。”

梅卿域不远的地方,将一切看在眼里,他犹豫着道:“纪大人,那个什么夜……是谁?”

“没有谁。”

“是谁?”梅卿域孜孜不倦道。

云初转动着眼睛,看见小梅一脸担忧。

至少他们是真心的担心我,他想着,脱口而出:“姘头。”

……

这一次生病,倒是让云初想到很多。他想到自己应该要做好准备,怎么出牢门,怎么逃出去,怎么走,胜算多少,他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似乎身体的症结正在敲响境况的警钟。

磨磨蹭蹭下去,自救不了,也不会有人来救。那么就只能死在这儿。

其实每次,给狱中其他人留药的时候,云初也会自己藏一些起来。

他熟谙哪几种原本无毒无害的药材,灼量配置,是可以凑出一味名曰“散魂香”的奇药。

“散魂香”是迷药的一种,却胜似迷药,提前口含荷叶,方可不受药物影响。

简直是损人又利己的神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