帖木儿掂量着话里的分量与真假。

“这是纪修么?”其中一个人问。

小马嘿嘿的笑了几声:“小的本来是打算抓回来严刑拷打,问到点消息的,没想到蒙古人倒也是有种的,半路就全给咬舌自尽了!”

周邺环顾四周,那是一片山坳里开阔的平地,用行话说,就是口袋口地形。

小马斟酌着措辞:“在,在探讨问题呢!”

此地偏远穷困,连个驻守部队都没有。蒙古鞑子一过来,便是如入无人之地,先是把当官的和当地的名门望族抓起来,杀鸡儆猴的来一场屠杀。

一场小打小闹的战役,按云初的意思,哪怕只派自己这一支直系的部队,一万多人,也就够了。没想到光是安排给周邺的亲卫队就有五千多,加上另外派来的几个小将军,各是带着一批人马,浩浩荡荡的有快到十万人。

如今这么稍稍一打扮,果然是个风流俊逸,眉目如画的……少年。

“诶!你!叫什么名字?”

云初逍遥的看着窗外,阳春三月的美好景致,准备好好计划一下自己短暂的假期。

一个声音洪亮的,对着院子吼了好几声,还是连个扫地的都没见着。

云初淡淡道。

“等等,我也有话要说。”

“那你先说吧。”

“我知道那个云初回不来了。也知道你是冒牌货。”周邺亲吻着他的额头,小心翼翼的把想了很久的话说出来了:“可是我那段时间,也把你权当我的爱人。你待我很好,我都看在眼里……”

说道这里,周邺顿了顿,似乎下着极大的勇气:“我把你当成原来的那个人,在和你相处,所以你自己揭穿的时候,我忽然不知该怎么应对了。”

原来是这样。那就没什么好问的了。

云初本来也就是疑惑,为什么周邺明知道自己是冒牌货,还要对自己柔情似水……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么?

他还以为,明知道自己不是那个人,却和自己在一起,是因为……

如今人家也承认了,自己也就要“寿终正寝”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那些没有解释清楚的细节,也就随他去吧,谁还会记得呢。

周邺一动不动的盯住怀里人的反应,现云初居然显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之态。

“他们放我回去?”周邺猛地想到,云初可能就是这些天为自己奔波而导致的劳累。

“是。”云初抬眼,和他对视着。

“这么容易?”周邺十分讶异。

云初依然是勾着唇角,单薄的笑。

“皇上到底是把你当宝,不放你就正事和蒙古开战,他们还敢不放人么?”

这个解释显然是相当能说服人的,周邺也就是抱定了这个想法,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云初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值不值得,然而事态所逼,于情于理,他都没有可以选择的余地了。

来之前他想了一路,现自己也许早在看到周邺第一眼,就先动了心。不然以自己的身手,周邺一个深宫大院长的少年又怎么会屡次得逞。

即便不说个人感情,当初是自己一时冲动带了周邺出来,现在,自己若是不担下责任,要牵连的人,只会更多。

缩头乌龟这种事,他还不至于能拉下面子做。

蒙古人再怎么狠,不过就是一死。都死过一次了,还怕什么。

只是听了周邺的一番肺腑真言,还是不免心中一寒。

云初还是不够了解周邺。周邺是个心思很重的性子,他一直细细的斟酌着字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想,这个时候不是不该说“爱”的,因为说实在的,他也不能确信的把云初放在什么样的位置。况且这事情不急,反正自己马上就要回应天的,有足够的闲情逸致,也有宽逸松散的环境让他想清楚。

“等回了应天,再说吧,”他对自己说:“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至少不能让云初再出来打仗了。他功夫是不错的,给他在宫里谋个差事,和舅舅说一声也就差不多了。”

周邺紧紧抱着云初,又想了很多,他想自己回到应天,大抵就要册封太子了,到时候麻烦的事情肯定又是接踵而至,有一个云初陪在身边,一定会容易的多。

谢家要一点一点磨掉才行,还有那个礼部尚书,要便吓唬边哄的镇得住场面,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李文龙为了防止赔了夫人又折兵,交接工作做的很是细致,周邺和纪修的人质交接,几乎称得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云初一袭单薄白衣,只身一人走进蒙古人的营帐。甫一进门,便被百来人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几个抓着绳子的蒙古兵犹豫着,没人敢上去绑他。

云初暗暗嗤笑,他在蒙古的军营里以讹传讹,早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化身,几乎要成了三头六臂的存在。

我怎么可能逃走呢,他想,要不然现在在做的事情,还有意义么。

一个抬起手臂的动作被误以为是要抛出什么暗器,最前面的一圈十来个蒙古兵几乎是惊呼着,逃窜着后退了几步。

但是他们很快就安静下来,现面前这活阎王般的人,只是从纤薄的绸袖中露出一对白玉般的手腕。

云初其实生的非常好看,非常面善。那一张细白的面皮,完全衬的上纪家小公子这个身份。所以云初忍不住想,这个身子当真是短命,才换了个魂魄,没到四年,又要交代在异国他乡了。

几个胆大的蒙古兵试着走上前去,现纪修没有传说那么恐怖,反而带着笑意,眼波盈盈,很有一股子书生气。

云初很快就被里里外外绑的结实了,特意顺出一支队伍,直往北送了好几里,李文龙这才松口放人,让周邺在几个蒙古兵的看护下回到接应的汉人那里。

周邺被象征性的绑着,贴身的几个侍卫哭哭啼啼的给他松绳子的会后,他就很快现少了谁,他四下寻找着,始终没有看到那个人。云初难道不是应该接他回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