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云初几乎是被抱进寝宫的,加上黑灯瞎火,也没那个胆大包天的宫娥太监敢盯着他看仔细。

云初见四下无人,将那画轴往翠绿的枝叶间一桶,后退几步,确定远近都看不出端倪,方才放心离去。

大黄狗通人性的,被又打又骂的,感到很伤自尊,呜咽着出去找人撒气去了。

正是如此,这个纪云初,那是格外的放肆。近来几个月,凡是走过路过,在他家借宿偷吃的人,全都知道这厮在自己后花园,私藏了龙袍,见人就要把自己怎么着筹划杀掉皇帝,取而代之的计划说一说。

对于这件事,云初也释然了。反正已经决定要去,是要打的,那就打完了算,早打早回家。

况且有个周邺跟前跟后的殷勤陪伴着,也算是有点滋味。

周邺自那天听了守城士兵的汇报,显然有些心不在焉的。表面上还佯装镇定,对谢文仲谦和有礼,对云初甜言蜜意的。然而那一点焦躁的心情,却总也逃不过云初的眼睛。

云初想,周邺到底只有十五岁,藏不住心事。到底是皇帝一手教出来的,小小年纪,已经把这泱泱大国,当做自己所有物了。

因此自家财物受了损失,气血方刚的年轻人,自然压不下这口气。

一场小打小闹的战役,按云初的意思,哪怕只派自己这一支直系的部队,一万多人,也就够了。没想到光是安排给周邺的亲卫队就有五千多,加上另外派来的几个小将军,各是带着一批人马,浩浩荡荡的有快到十万人。

周邺显然也是傻眼。

“我估计啊,舅舅是打算让我去打仗,回来就封我当太子!”周邺得意洋洋道。

云初知道周邺是铁定当皇上的,所以对此并不惊讶。

他稍微一想,大概也是这么回事。只不过这么大一场阵势,实在有点恃强凌弱的意思,忍不住评价道:

“可是人太多了,难不成陛下打算趁这次把元军给解决了?”

“那不行吧?元军向来彪悍,万一真打起来,得死多少人?军官将士就不是人命了不成!”

云初想,周邺长这么大,从没出过应天城,有点不知天高地厚的意思。看来圣上就是圣上,无比的明智,如果他从没有上过战场,就这么当了皇帝,那天下黎民将处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啊!

蒙古人也摸不透汉军这边的意思,毕竟多年来,战术上以保存实力为主,并没有什么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

边境扰民,那也是为了补给军饷。因而还是很害怕的,探到大军有十万来人,就立马风卷残云一般迅的的逃跑了。

蒙古人打仗很彪悍,逃起命来更是彪悍。他们的正规军,帖木尔这一系的十几万人,沿着塔剌河一路向西北,马不停蹄的狂奔好几天,才觉得算是安全了,遂按扎下来。

帖木尔和殷景仁、纪云初都打过,知道这师徒两个人,是一个奸一个毒,统一的不是好东西。于是派了一小支队伍埋伏在附近,一来监视敌方动向,二来伺机咔嚓一刀下去,灭了这两个难搞的家伙。

云初当然是不知道的。唯一让他有兴趣的在于,两方皆是人数众多,万一来真的,必定有一番气势。

晚上和周邺一起躲到小树林里面翻滚,周邺开玩笑说:“云初啊,等这次回应天,我当上太子,封你做太子妃怎么样?”

云初非常不屑,认为如果后宫有美女,那还有意思,然而这美女显然是不属于自己的,就变得没意思了。

于是摇头道:“我看蒙古早晚要打,只不过你们朝廷内部有点不统一,等家务事忙完了,你的地位巩固了,就是蒙古被灭掉的时候。不如你给我个一二十万人,我帮你打蒙古,你看怎么样?”

周邺没说话,狠狠的动了几下。云初仰着脖子哼哼,舒服过了头,转眼就忘了自己说的话,连翻身做攻的志向都忘光了。

……

谢文仲也不是呆子,过不了几天就现两人关系非常不一般,既是羡慕嫉妒恨,又很想从心底里表示出,对这对叔侄狼狈为奸,见不得人关系的鄙视。

找准了机会,在纪云初和周邺单独在营帐里的时候闯进去,打算给他两一个难堪的。

不料掀开帐帘,撞见这叔侄二人,正气氛良好的就兵法、武器的调整讨论的热火朝天。

谢文仲准备了一肚子的难过话,没处说去,倒是难过了自己。然而他是如何也不能让自己吃亏的,见周围没有人,立刻调高嗓音道:“大白天的!你们在做何苟且之事?”

云初周邺皆是十分无语。特别是云初,手里还握着一个手腕粗,比人高的红缨枪,和周邺解释自己打算如何改良这玩意。

两人面面相觑了片刻,终于,周邺和气道:“谢公子误会了,云初在教我使枪。”

云初脸上一红:“说什么呢!”

说话间就是一推。

这一下,暧昧的态度便油然而生。

谢文仲欢快的抓住机会,伸出一根指头对准这对狗男男:“少侯爷原来是断袖啊!人前衣冠楚楚,人后啊,禽兽不如!”

云初毫不在意:“断袖怎么啦?当今圣上也是断袖,你敢当着他面骂他吗?”

谢文仲脸色有些涨红,口不择言的加快语道:“周邺!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外戚而已!还想着以后做皇帝?”

着话戳到周邺的痛处,再怎么受宠,也改变不了自己出身不好的事实,不过因为他优秀,一般人不会这么一针见血的在他面前提起罢了。

云初听了,却非常放心——能表这种脑残言论的人,对付起来也不会是很难。

谢文仲根本不识人眼色,觉得自己在一场唇枪舌战中得了先机,继续得色道:“我们谢家,是本朝第一功臣,就是皇上,那也得让我几分!周邺,别以为皇上喜欢你,你就一定当得了太子!我们谢家支持的可是周家正统血脉!你算个什么东西!”

云初叹着气感慨脑残的九零后,慢条斯理的将一条腿抬高,翘在对面的矮凳上。

周邺被这举动弄得愣住,眉心紧蹙看着眼前人,直到后者滑下的衣袂间露出一把明晃晃的短刀。

谢文仲自知失言,然而转念一想,周邺年岁尚小,只不过是个公主的儿子,算不得什么。纪修就更不必说了,一介武将,哪里能和自己丞相之子相比?

愣的瞬间,完全没有在意云初腿上那东西。

短刀带着风声刺下来,插-进谢文仲右手的上臂肌肉里,顿时血液迸溅而出。

谢文仲完全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出,连捂都没来得及捂,就接了云初的下一刀。

这一刀,正对着颈部的动脉。

谢文仲直觉不好,起身避开之时,与云初四目相对,那人反手握刀,仍是一副盈盈含笑的姿态,谢文仲愣神一秒,便失去平衡,失了先机。

冰凉的刀尖直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