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得利的可不仅仅是这些舴艋舟的船家,生意精明的杭州商家早就为这一天做好了准备。各种兜售小吃清水灯笼竹席乃至供人站在高处好看的真切的高脚凳的出租,花样极其繁多。总之,这一天不仅仅是花魁大赛,不仅仅是名士大儒云集的盛事,也不仅仅商贩们大赚特赚的一日,而是一次综合的大杂烩大聚集。

他叫袁先道,大周朝翰林院大学士,乃大周朝当今文坛泰斗人物之一。应邀前来杭州府担任的是此次花魁大赛的评判首席。

方浣秋眼睛红红的转过头来到:“我被感动了,好悲惨的故事,但是,却又很好看。这话本真的是你写的么?这要是在花魁大赛上演出去,必是满场落泪了。”

半日时间远远不够,次日林觉一早便来,满满当当的忙活了一天时间,到傍晚时分,终于一座依着正房而建的小小的竹书房正式完工。虽然方敦孺没有动一下手,但小屋建成之后,他倒是喜不自禁,赞不绝口。在方师母收拾整理的时候,方敦孺挥笔泼墨写下了一副字,装裱之后挂在了门楣上,名曰:济世斋。

“薛先生,学生敬您一杯。”林觉端了酒杯站起身来道。

林觉摇头道:“我没听说过,薛先生怎么个有本事?我倒是想听听。”

林觉摆手笑道:“现在不忙下结论。其实要想知道他是不是可疑,只需小小的测试一下便知。”

林觉脸上露出微笑来,走到廊下推门而入。屋子里一群人正自歌舞,见有人进来,顿时戛然而止。当看清了是林觉到来之后,一身彩衣浓妆满头耀眼装扮的谢莺莺欣喜的上前行礼。

林觉躬身道:“多谢家主。”

“林觉,原来这件事竟有这样的内情。我定将这些证言替你转交家主。若查证属实,家主必会给你个交代,恢复你的清白名誉。林觉啊,我林家是大家大族,林家子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人人都当为林家振兴而出力。哪怕是受了一时的委屈,那也该以家族为重,不要因此便生出怨恨之心。林家的每一个人都是林家的一份子,都托庇与林家这个金字招牌之下。离开了这个金字招牌,那便什么都不是了。这个道理你应该懂的吧。无论如何,你是我林家的子弟,我们都是一家人,都该相互帮衬,齐力一心才是。林家的希望可都在咱们这一辈人的身上呢。”林柯语重心长的说出一番话来。

“少装蒜,你会不知道?今晚望月楼发生的事情?”林颂冷笑道。

林伯庸没好气的骂道:“有什么蹊跷?都回宅,老夫要行家法。”

林伯庸皱眉道:“那该如何才能表达老夫的歉疚之意?”

“我呸!你黄长青有这个面子么?爷爷给你这个面子你受得起么?这是你林家在挑事,叫你们林家家主来给我磕头,你算什么东西?滚。”张衙内怒骂道。

“什么?”脚步已经跨出了房门半步的谢莺莺惊愕道。

当今太后礼佛之心甚笃,这座象牙佛塔送给太后为贺寿之礼,当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林柯睁眼笑道:“长青叔,这事儿你怎么问起我来了?”

“那是为何?”谢莺莺诧异道:“公子今日便约了奴家在此见面却没去望月楼,这到底是为何?”林觉叹息一声,缓缓开口叙述缘由。

“来了,公子,绿舞姐姐她们来了。”

“三房的公子又当如何?家法面前,一律平等。林有德,你给我退下。”林柯高声呵斥,指着两名举着大棒的仆役道:“打,愣着作甚?”

“本月各房子弟行为皆守家规,并无不当之处。唯有一人,无视家规训诫,无视家主殷殷期望。公然出入花街柳巷,和一干青楼女子当街调笑拉拉扯扯,坏我林氏家风。林觉,还不出列?你当说的是别人么?说的便是你。”林柯捧着蓝皮记录本嘴角带着笑意大声道。

林觉笑道:“明白了就好。夜深了,回去休息吧。”

“你这里很舒服啊。我觉得你的日子过得很安闲呢。”方浣秋对着坐在身旁的林觉笑道。

“我……实在是抱歉的很,刚才是我的不对。要住在这里么?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要不然,等我稍微好一些雇辆车走吧。”

“绿舞,你刚才说什么得了第一?针线第一么?”林觉问道。

“怎样?这便好些了吧,你多练练便好。”林觉说道。

“长青叔,无论如何,这件事都要查个水落石出。这个林觉最近有些不像话了。一个庶子怎能容他兴风作浪,林全这件事若真是他捣鬼,他便是在自己作死。爹爹事情多,也许管不到这些琐事,但我和老二老三不能坐视规矩败坏,不能容他嚣张。所以长青叔还要想法子弄清楚这件事。”

“乐师舞师这些还不是最难请的人,最难便在于文采一项上。虽然花界女子多少懂的些诗文。平素也会浸淫其中自己填写小词传唱。但在花魁大赛这种场合,谁能请到当时名家为自己填词写诗,将会给夺得花魁大赛桂冠大大的加大份量。词以取传,曲以词高,这花魁大赛虽是花界盛事,但其实也可算是文坛盛事。每年名士高儒聚集于此,于诗词上也一较高下相互争锋。每一年都有才士因为花魁大赛而名扬天下。之所以能吸引名士大儒参与公证,朝廷官府也参与其中,这也是其中的缘由吧。”

“当然,他们让这些人来捣乱,便是让我们无法报官处置。都是有权有势之人,报官了反而会惹来我们的麻烦。”

吵闹之声稍息,众人转头看去,只见楼梯上谢丹红满脸怒容的站在那里。她的身后,站着一名绿衣女子。那女子眉目如画,身材匀称,生的甚是美丽。林觉一眼便认出那女子便是当日落水的女子,这座望月楼的头牌谢莺莺。

“罢了罢了,我去便是。二位莫要拉扯了,我袖子都要被你们扯下来了。”林觉叫道。

“公子要说什么话?怎地说了一半?”

方浣秋沉思道:“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秋容磕了个头起身来,来到绿舞身边,将手腕上的一只镯子捋了下来,拉住绿舞的手替她带上。口中道:“绿舞妹妹,这只玉镯子是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其实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普通的一只镯子罢了,我留给你做个念想。你千万莫要推辞,这是我自己省下的钱买的,是我的东西。我能认识妹妹,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将来你有机会,一定要去找我。我老家在湖北潭州当阳县。莫忘了姐姐。”

林伯庸笑道:“没想到方大儒还记得此事,那是我林家不自量力了。可是这位方大儒收弟子极为苛刻,成为他门下弟子的人寥寥无几,他怎么会同意收你入其门下呢?”

林全于次日上午离开了杭州去往绍兴。虽然百般不愿,但也无可奈何。家主的话便是铁令,他不得不从。不过好消息是他终于摆脱了钱氏的掌控,将钱氏休出家门,还了自己自由之身,这可是他做梦都想干的事。此时的心情,可谓是可以用悲喜交加来形容。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林伯庸大声怒喝道。

这还不够。钱氏抓奸闹一闹未必能把林全怎样,所以这件事必须还要让林伯庸亲眼看见,让林伯庸当众丢脸。林伯庸或许对林家直系子弟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一旦事情闹大,而且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涉及到林家的声誉受损,林伯庸一定不会姑息。

钱氏柳眉倒竖道:“干什么?给你脸了不成?快说是什么事?我可不会答应你什么。你若不说我可对你不客气。”

张勉皱眉不语,胡师爷进了屋子,片刻后写了一张纸条出来,拿给张勉过目。张勉点点头,不耐烦的落了个款,挥了挥手。不久后,这张纸条送到了林家送信少年的手里。少年不停的咽着吐沫,揣了纸条在怀里便告辞出来。到了大门口不知为何脚下没注意,一下子摔了个狗吃屎,摔得灰头土脸。门房两位健仆见他摔得狼狈,指着他捧腹狂笑。少年龇牙咧嘴的撑起身来,顾不得身上灰尘,快步离开。

林觉的突然早归也让正在家里浇花的绿舞和劈柴的林虎颇为惊讶。而且公子的脸上居然带着笑容,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这让两人都有些摸不清头脑。

林虎道:“叔,咱们也走吧,他们寻仇的,咱们又没跟人有仇。咱们也应该没事。”

方敦孺林觉方浣秋三人头顶斗笠走在通向山崖下的草地上。方敦孺负手缓缓而行,林觉和方浣秋慢慢的跟在后面,也不说话,只跟随方敦孺走走停停。

整整衣衫,林觉迈步进了院子。堂屋内方家三口也看到了林觉的到来,于是都停止了说话。方敦孺收敛起脸上的笑容,负手面向林觉而立。

方浣秋回到屋里坐在父亲的书房里拿了本书来看,不知不觉看了一个多时辰。忽然想起来看看外边这两个献殷勤的少年活干的怎么样了,于是推开纱窗往外边瞧。推开纱窗的一刹那,一股热浪袭来,但见外边白花花的太阳照在地面上。再看那两个少年已经从院门方向的竹篱修理到了侧边的篱笆。东倒西歪的竹篱已经恢复了整齐,而且那叫林觉的少年还出了些花样,将竹篱斜斜的交叉搭建,形成了好看的花纹。

绿舞脸色通红,躲在林觉身后看也不看他。